第八十八章 成長苦痛 (把充滿甜味的謊言當藥吃只會補到奇怪的地方)

malansuu降神第六集 Leave a Comment

  「那個水桶……嘔!你到底在想什麼!裝我的屍塊嗎?」

  不明的疼痛感在祈理身體裡翻騰,經歷過會想把自己腦袋挖開的成長痛後他很久沒有過這般折磨,若不是真澄的血液問題,就是真澄的身體資訊有什麼不妙的東西。

  「全部吐在裡面,別弄髒地板了。」

  「你只關心這個啊!」

  天堂稍早還將館長請了出去,在密室內只剩祈理面對大冰塊和大鐵塊,身在炎炎夏日卻毫無一絲溫暖感覺讓祈理心也涼了。

  「順便用桶子把那個難看的表情也遮一下。」

  祈理知道天堂對人一向冷淡,但已經在彼此的生活圈出入幾年了,他連個擔心的表情也表現不出來,當他朋友當得很挫折,以自身使命為重的天堂,搞不好根本不稀罕二心子的友誼。

  「應該要先止血吧……」

  血液一點一點地從口鼻滲出,滿腔鐵銹味又讓他更想吐,祈理不敢想像是什麼在推擠眼球,他根本不記得自己的Second有嚴重到會七竅出血的後遺症。

  「我說過了全都吐出來你才會輕鬆,而且你會需要我幫忙的。」

  對於天堂的輕聲細語,祈理反而覺得生命被受威脅,不斷增幅的共鳴已不止於耳鳴這般輕微症狀、無名力量壓迫著祈理全身。

  「拜託!關掉它!快關掉──」天堂把祈理的腦袋往牆壁扔時他感覺麻木,感覺分享已經變成單方面的精神暴力。

  當祈理鬆口之際,天堂無聲息地將手指伸入他祈理喉嚨,搔弄他乾澀的深處,直到難以遏止的異物感逼他傾倒出體內不淨的東西天堂才肯收手,讓瑪麗亞仔細地拿水桶接住那些確保沒有任何一滴再落到底板。

  即使祈理知道交友謹慎非常重要,但喜歡的人──湊的人際關係中就是有跟他合不來的傢伙。精神型的敏感神經常常告訴自己天堂高反差的舉止令他反胃,而且今天還從精神方面變成物理實現。

  「你只好先把調音的事放一邊,吃些好消化的營養食品,等恢復力氣後先去餐廳那邊自己拿幾塊菠菜派來吃。」除了清理地板,天堂拿出自己的手巾給祈理擦拭,待瑪麗亞去藥品間去取些必需品回來後她便提著水桶離開房間。「等你嘴角不再掛著那些穢物時,就會知道自己對我不滿的感覺有多沒意義了。」

  祈理面有菜色的吸了幾口營養包,過去一直都不太喜歡這有藥味的洋菜凍,此時卻如甘霖般美味沁心。「我剛剛吐了一灘血、差點被你的過度共鳴攪到失智,噢──後腦杓的包比我想像還大!你最好給我個好解釋。」

  「雖然我不知道哪點值得發這麼大的火,但你什麼時候吐血了?」

  「你色盲嗎?剛剛那灘──」

  打斷祈理的話,天堂逕自挪開擋住自己的祈理,開窗查看在後院的瑪麗亞有確實做好自己交代的事。
  
  瑪麗亞打開腕部,對水桶投下某樣東西後,從裡到外至水桶本體都被她輕易踢碎,祈理啞然地看她埋掉化為粉塵的自己的嘔吐物。

  「還好液態氮還有剩。」

  「你真敢在瑪麗亞身上放那些……到底是什麼玩意兒需要用到液態氮啊!」

  「毒素。」

  「毒……!」

  「你不是常說Second作用後容易頭痛和做惡夢?就是被毒素影響的,它會在引發Second的主部位一點一點結晶化,將體內傳導Second訊號的導體擴增,但那些始終不屬於身體的一部分,Second訊號回饋超過負荷導致生理心理失調,這就是為什麼Second用越久越是難以掌控,而且容易倦怠煩悶。」

  「那不就每個二心子都有這種現象?天啊,你從哪知道這些的?」

  「我是什麼身分?我當然知道這些。現在……你身體感覺如何?」

  祈理舒展身體,關節好似生鏽了很久發出清脆響音。蟲鳴鳥叫至心音他都聽得一清二楚,彷彿世界從沒如此清晰過。「舒服極了,頭也不再疼……」手掌感受吸收陽光溫暖的木質,他突然想試試總是讓腦子難受的倒立動作,好似那些小病痛不曾困擾過這身體。祈理用腳挑起丟在沙發上的彈針,他藉收腳的假動作瞬間絆倒天堂,壓制脖子讓天堂動彈不得,甚至有機會拿彈針抵著他的頸動脈。「比在『金色』時的巔峰期狀況還好呢。」

  「以前難以吸收的營養也能好好轉換了,記得多吃點深海魚類。原本推算你最多有一、二十年可活,恭喜你可以長命百歲了。」天堂把被祈理腹部壓住的手緊握拳用關節推他,祈理便反射性地退了一下,僅僅幾秒,扳歪祈理手肘、奪取武器,心跳呼吸幾乎不變的情況下天堂冷靜反制成功。「陪湊的時間變多了我真替你感到高興,祈理。」

  「那麼放下武器給我拍拍手如何?」就算讓一百步祈理也始終敵不過猶如戰鬥機械般的天堂,或許天堂也知道這點,不然就不會扶他起來讓他坐上鬆軟的沙發繼續談話。「這一切……實在是太詭異了,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事。」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對真澄使用Second?」

  天堂說話的速度放得很慢,像強迫祈理聽清楚他所說的一字一句,這點才令祈理不寒而慄。

  「他迫切想知道自己的事,確認是否真如他擔心的那樣不好嗎?至少我已經確定他不太懂怎麼做表面工夫。」

  「那麼你從他身上知道了什麼?」

  「記憶障礙的部份到底是七年……還是十年我算不準,不知道是周圍的人太照顧他還是有意隱瞞,他對二心子現況真的完全沒概念,難怪對我們的出身一點也不驚訝。不過話說回來,用我的見聞和真澄自己的記憶比對,他的Second應該是跟物理作用有關才對?他自癒力看起來也普普,人都流著血跑出門了更別說會有什麼治癒他人能力。」

  「我的說法是『乍看下對物理接觸有反應』,然後呢?你理解到哪了?」天堂正催促祈理思考,若不這麼做祈理不知道今天的變化對他們有多麼重要。

  「我以為……我們倆的身體相性很差,在他身邊時總有種難以言喻煩悶感,這麼看來真澄是做了件好事,之前我認識到的感覺就是──」

  「抗拒反應,體內的病毒知道剋星在附近當然要叫你遠離他。」

  「等等,那為什麼紫惠沒事?他們看起來處得可好了。」

  「體質型比精神型有韌性多了,精神型的病痛和神經過敏對體質型來說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你講話很傷人耶!」

  「實話實說而已,而且我相信再過一陣子她的身體也會出現變化的。」在不斷回覆祈理的提問後天堂已經有些倦了。「如果你沒有更值得討論的話題,我想就到此為止吧,我想去看看真澄的狀況。」

  「……你講了病毒。」

  「我是說了。」

  「對現今紀錄來說巴不得想從黑歷史中抹除的病症,病毒類、有硬化症狀且二心子會是高危險族群的大概有四種……難道你這麼在乎真澄跟他的詭異體質有關?還用那麼強的共鳴反應,好像在確認夢爺沒有在偷聽一樣。」

  「那只是多數原因之一。」

  祈理慶幸自己在「金色」時有讀過這類資料,他不希望自己引以為豪的情報專長也被看扁了。「倘若真澄身體裡有什麼可以治癒二心子的物質,那可是大事件,就我所知跟他接觸過的二心子太少了,這種老好人個性實在難以想像他有社交問題,是他的收養家庭有做什麼手腳嗎?」

  「只有這種程度真是差強人意,你的心、腦都這麼不堪用嗎?」

  「你才是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對我使用語言暴力,叫我怎麼冷靜思考!跟真澄比真是差別待遇,你這麼小心待他,搞什麼嘛,甚至對自己館長有防備。你才見過他幾次啊?又不是你什麼重要的人……不,等等……他.是.嗎?如果我想的沒錯……那官方公佈的數據不就有問題?這、這到底是哪裡、從時候開始就錯了?假設你的信條是堅定不移的標準、那才是真相的話,你也太平靜了吧?因為你是『那種人』所以對人的優先順序才變成這樣?」

  「『那種人』?」他對祈理的措辭不是很滿意。「看來今天是你的幸運日,你決定好幫我的話,我還可以教你更多。」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天堂,常常讓祈理不知如何提防他無俚頭的舉動,而這點在自己腦袋被天堂的莫名怪力緊揪住後他才意會過來。「『Give and take』,既然你已經得到治癒了就快讓你那顆腦袋派上用吧。」

  ■■■

  活像是現行犯的我對於染血的上衣這點實在百口莫辯,原本我對自己腳力還有點自信的,沒想到大哥叫掃除機器人來把我放倒,因為血花亂濺它們對我可兇的呢。

  「放.我.下.來。」

  「不.行,而且這點壓迫感正好可以止血。」

  「你到底對把我扛著走到底有什麼堅持啦!」我在大哥肩上看到抹地的掃除機器人只管跟在後頭擦掉血跡,LED燈眼睛小閃爍,不時透露出得意的感覺,而且像它主人一樣目中無人。

  「下次我有同樣情況時你也可以這麼做啊,現在你只要乖乖閉嘴讓我做好大體處理就行了。」

  「我還沒死──」

  書櫃與書櫃間築出的隱蔽空間裡總是會有幾張沙發與躺椅,還好在把這層樓走廊搞得像命案現場前,終於有安靜的地方可以處理傷口。

  「怎麼這裡會有醫藥箱?」看大哥打開壁櫃隨手拿出一箱,裡面還有礦泉水、乾糧包、工具箱和插座,日常用品充足之下,這般小小空間也有最低限度的生活機能。

  「這裡可是設樂圖書館,你想不到的可多了。不過在這裡最讓人意想不到還是你們這群人。」

  大哥講話酸溜溜的,原本覺得不怎麼樣的傷口都抽痛了一下。

  「是你想得太嚴重了,這只是個小傷口,喔……我的指頭都伸得進去了……」想當然耳馬上被大哥白眼,我手忙腳亂地清水和毛巾把它清理乾淨。

  「心電感應?共鳴現象?Second?不用開口就能交流還真是厲害,有時候我真不懂二心子的嘴巴到底是用來幹嘛的,好像問個問題就會要了自己命一樣。以為自己不再是普通人對受傷流血就毫不在乎,會被別人用異樣眼光看待也不是沒理由,要我說的話──這是你們自找的,少怨天尤人了。」

  大哥讓我無法反駁,遮掩傷口好像自曝其短,鬆手的瞬間生理食鹽水從傷口灌進來了。

  「好……──」

  「很痛吧?」大哥看上去倒是挺開心的,換手讓我自己按住傷口後還摸摸我的頭,接著準備敷藥和繃帶。「要不是你還有力氣跑給我追,大概就是換我崩潰了。」

  「崩……潰?」很難想像從大哥口中聽到這麼偏激的用詞。

  「看過那樣的情景、那種表情後,我很擔心就此會失去什麼人。」

  我認為若不是他有意嚇我,這就有可能是經驗談,在他過去……真實發生過的?我自己的事都一團亂,根本沒心理準備追問別人的過往。

  「下次我……」我不會再做出讓他想起那些難過事的舉動,可是又覺得這些說不出口。「我應該手腳俐落點,好好湮滅證據省得你來教訓人。」

  「繼續貧嘴吧你。我剪好敷料了,傷口過來……」才瞥了一眼,他又把紗布繃帶扔回醫藥箱裡。「……真是的。」

  看來祈理幫我調整過自癒力後效果仍在,傷口明顯開始癒合了。「二心子嘛。」我這樣說他看起來又更氣餒了。

  「這間圖書館不是什麼幫人解惑的地方。」他撐著半邊臉很幾近無奈地道出自己所知的一切。「超乎想像的記錄、難以理解的文獻,所記載的卻也都是事實,你只會看到自己的理智崩潰,夢爺他自己也知道所以很小心地管理圖書館,可是他有時候就是拿捏不好分寸,千萬別讓他對你有興趣然後攤出那些東西──即使你有迫切需要。」

  「哇喔……」我驚嘆地點點頭。大哥完全不覺得這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出來的傷口,甚至已經猜得一樣八九不離十了。「所以大哥剛才在那裡……是想來阻止我的嗎?」

  「不是,我是去殺人的。」斬釘截鐵的秒答。「要是找到我那把殺人用的撬棍我應該會這麼做,該死,那東西明明很好用!我到底放去哪了?」

  我是館長的話絕對會把它藏起來。

  「你剛剛是要去殺……找有夢爺爺嗎?」

  「對──對,他可是個壞心眼的老頭,挖別人瘡疤一點也不手軟。不知道哪弄來這張照片刺激我這種纖細敏感的人。」

  纖細敏感?

  提到瘡疤,我還以為他想有所保留,大哥反而大方地從胸前口袋拿出照片。

  「這張是……」醫生那張合照,我當時把它夾在《燐天女》裡面。「這張照片對大哥有什麼意義嗎?」

  「觸人傷情啊。」他指了指其中一人,《燐天女》的作者。「原本已經有些記憶模糊了,突然看到自己父親這麼清晰的臉,總覺得心裡五味雜陳的。」

  「柳希生……父親?大哥的爸爸!而且天堂說過希生先生是他師父。」

  「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天啊,我可不想聽到有人叫我師兄。」

  「這很重要嗎?」雖然我認為天堂是不會這麼做啦。「我第一次聽大哥提起自己的家人,他、他們還好嗎?」

  「我媽人間蒸發很久了所以不太清楚,至少確定老爸已經是個死人了。」

  「噢……我──」

  大哥比了個手勢要我別繼續說。「從小到大我只知道我爸專注在畫某些東西的設計圖,主張手腳萬能的他自己會手寫編碼,所以從不用電腦的,交友和工作狀況都很神秘到不行,而一個好人家的小姐一眼就看上這貨,儼然佛蘭肯和伊莉莎白的結果還不錯,雖然他們對父母的職責沒什麼興趣,不過作為朋友和老師的感覺是挺不錯的。因為我爸那畫畫寫寫的習慣,我從他那裡繼承了不少東西,草稿、筆記和程式,然後被我東拼西湊就變成了──」

  「──『降神』!」

  我看到他豎起大拇指,感覺大哥到目前為止還蠻樂觀的。

  「他是真正的起草者,我只是個手癢的宅男,沒想到無心插柳反而讓它真的上市,那些東西這樣用是否正確已經不得而知了,但這是我覺得能讓我們保有聯繫的事。」大哥將照片翻面,不管照片內容真假與否,他看後面的簽名時好像懷念的人就在眼前。「我愛他們、恨他們、仰慕他們,人生再錯亂我對家人朋友的回憶不是由別人說的算,應該用自己的方式去確認,未達到目標前我不想被莫名奇妙的外在因素扭曲現在的感覺。」

  「我想有夢爺爺不會做這種事的。」

  「對啦,頂多是『嘿,你看是你老爹以前的傻樣耶』這種程度,雖然看起來真的很傻,不過……」他聳聳肩,似笑非笑的,那是在遊戲時看不到的樣子。「會對突兀的成長過程困惑掙扎的不只是你啊。」

  喜歡開我玩笑的大哥在認真的時候我總是會有不同的感受,鬱悶、生氣或許是因為自己不敢面對那事實時才會覺得那些誠懇的話很刺耳,可是那種消極的想法很快就煙消雲散了,時間還很夠,如果不相信自己有辦法處理的話可能就再也不會有這麼輕鬆愉快感覺了。

  「如果你心情已經好點的話還是快把那身衣服換下來,不然現在我反而覺得哪裡毛毛的。」

  「啊,也是呢。」就算傷口癒合了我還渾身是血,就算是灰色衣服要是乾掉再洗的話痕跡還是很明顯吧。

  「沒事了的話我就找夢爺抱怨幾句就好,他老人家應該多去培養自己興趣少管別人閒事的。」

  「那個,大哥……」我已經知道他為了給我轉移注意力費了不少心思,還那麼心平氣和地跟我聊自己的私事。「即使環境如此,我還是很感謝大哥那些親友們,因為現在的大哥對我而言是依舊出色和與眾不同。」

  隱約從他看到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但表情倒是柔和許多。

  「總有一天有人也會這麼看你的。」

  他把我頭髮摸亂後就帶著掃除機器人閃了,明明是叫慣了的大哥,總覺得這不像我對夏納哥的那種兄弟情,印象深刻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到底為何。

  ■■■

  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後就攤在房間裡連線。

  慶幸雪爸的因果累積沒有成真,現在涼爽的氣溫正舒適的呢。等等去看完雪花的授予儀式後就差不多準備回畢思特,我和艾兒又來到了淚未所在的煉藥房。

  「噫──」排隊的時候艾兒猛盯著我看。「今天的真澄好像閃閃發光的呢!」

  「可、可能是最近好事比較多,心情很好吧。」

  「我說的是心境上煥然一新的感覺,如果只是心情好的話我平常眼睛早痛得受不了了才對。」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艾兒耶。」

  「哪裡哪裡,因為真澄不會遮遮掩掩的嘛,那神清氣爽的感覺也讓我覺得今天上線會有好的開始,這種感染力很重要喔。」艾兒沒有多問什麼,只是話匣子打開後和我滔滔不絕地聊著最近達成的目標。

  我們一面排隊等淚未接待玩家,久久未有動靜的門幽幽地敞開了,穿著當地儀式袍的女性提著小布包輕輕地開關門,殤心妹妹也跟著她進來。乍看之下好像曝露很多肌膚的衣裝,其實大部分都是淡淡膚色的紡紗料子,但仍覺得在這種氣溫下活動的她很厲害,頭頂的輕微積雪,反而使她淺藍薄長髮的色澤像水性染料般溫和又自然。

  「親愛的,一切還好嗎?」

  「當然!快點坐下我給妳泡杯藥草茶吧,準備儀式可辛苦妳了。」

  「噢──你真是貼心。」

  「滴姐姐不要這麼快就被哥哥拐走了,兩個人都專心工作啊!」

  見到親密不已的兩人,不禁發覺名為滴的女性看起來並不陌生。

  偏頭眨眼、髮絲垂落,她平靜地闔眼貼在淚未身旁休息的模樣皆有種熟悉感。

  ──就好似湖之主。

  
  「姐夫──我回來了。」隨後又有一個沉重的腳步踉蹌進門,無非是他的那些背負物所致。之前給我們引路的村民卸下柴薪後懶洋洋地拍在櫃檯。「你們每天這樣黏在一起不膩啊。」

  「果然小流也這麼覺得。」殤心妹妹附和他。

  脫帽後少年露出稚嫩的臉龐,姊弟倆的特徵如出一轍,不過就算另一邊已經沉浸在兩人世界,這邊倒也不會寂寞。

  打破循環悲劇後的新故事似乎變得相當平淡無奇……但這是他們應得的幸福。

  「麻煩下一位──」淚未叫了我們,即使工作中滴小姐也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幫忙配藥的手法很笨拙,淚未不怎麼在乎就是了。「他們可是我自豪的家人呢。」

  「看得出來。」對,閃得眼睛都痛了,不過不需要眼藥水治療也沒關係。

  ■■■

  雪花的授與儀式就在極光少女的花園,有玩家和NPC來圍觀、大批聖靈聚集,對於一個深山小鎮來說場面挺熱鬧的,鴉隨NPC樂師伴奏,喚出喜愛這般氣氛的少女神。

  祭祀人員把所有她蒐集齊的素材製成裝飾品,殤心妹妹幫她編了新的髮辮,環形麻花用做工細緻的串珠髮繩固定,長長垂落的花邊緞布隨風起舞,飄逸又夢幻。

  「你看,雪花好漂亮喔,雪花爸爸。」

  「因為她有個好媽媽,把最好的都留給雪花了。」

  「好了好了,雪爸──這只是在結算任務啦,沒什麼好哭的。」

  娜娜卡和NAO左一個右一個說服偷偷用袖子拭淚的雪爸。

  「不過那套衣服是素的耶?」低胸裸肩洋裝,不只薄還沒有手部配套,看得我覺得好冷,授予儀式的正裝比自己的裝備還簡素。

  「極光可是很重視美感的神,就安靜看嘛。」大哥如此回傳悄悄話。

  殤心跟她一起看一本小冊似乎在檢視素質方面的條件完成度,從兩人看表情看來是完全沒問題。

  耐不住性子的少女神一把將雪花拉過去跳舞,每轉身印紋就會退掉一點,融入裙裝中成為群邊紋樣,極光少女輕輕揮手給後裙擺抓出皺摺,手指交扣後換手,手部裝備猶如冰晶延展從肩帶部分出現覆住半面手臂,而後紗袖才輕柔地包裹她的雙臂。

  選中她的慈祥聖靈,在舞蹈中化為光芒注入她長靴側邊、金黃透明的立約琥珀,為無修飾的白靴鑲上金邊,她穿著完成祝福的聖裝陪極光少女跳最後一段小調。

  雖然這套衣服還有點孩子氣,但從雪花洋溢喜悅的側臉看來她又好像長大了一點,或許三、五年後雪爸會為出落成動人少女的雪花更引以為傲。

  不間斷掌聲讓儀式有完美收場,從此換上聖裝後雪花她就可以以「曙光先知」自居了。

  「爸爸──大家都這麼開心別哭嘛。」

  我很確定這麼隆重的祝賀場面雪爸早泣不成聲了,女兒還在長大呢,他得慢慢習慣才行。

  「艾……兒?」

  稍早前才被喜悅氛圍感染,沐浴在如此愉快氣氛中他的表情卻不是如此,只是呆然地望著不屬於這裡的遠方。

  「水實在這裡。」

  「什麼?」

  雪花拉著雪爸一起跳時,樂聲更響、人們開始享受儀式餘韻,艾兒抓到空檔快速往某個方向跑去,嬌小身材更便於在人群中靈活穿梭,我吃力地跟在後頭,不過我也發現那好久不見了的白色連帽背影。

  「喂!你們兩個去哪啊!」

  不妙的是NAO發現我們擅自離場,這事頂多讓我被齊克唸一頓,我請鴉先確保不會有更多朋友從後追上,詳情之後我們在談。

  兩道人影竄入樹林,我和NAO被丟在後頭只能追逐踏雪聲,正想艾兒對水實還真有耐心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裝填治癒彈了,受重傷的時候用立即見效,會把它的物理效果至於度外,但健康狀態時來一記的話比被BB彈打還痛。

  「慢點慢點慢點──艾兒!水實想跟你說話的話他會停下來的。」

  「或者我不應該大聲把你們也叫來。」他粗魯地收起槍枝,一半生我們的氣也氣自己看不清狀況。

  「我可不喜歡你們跟神秘朋友獨處,除非你們讓我知道是誰!」NAO追上時我們水實早跑了。「可不要是比希維爾更難搞的麻煩製造者。」

  「那.是.需.要.幫.助.的.朋.友!」

  NAO被心急的艾兒嚇了一跳。

  「從他的腳程來看他大概也覺得時候未到。」面對氣急敗壞的艾兒,NAO盡量讓自己冷靜。「想當濫好人的話你應該要學著分憂,明明住在同個屋簷下怎麼好像只有我學會這點常識。」

  聽到NAO這麼說艾兒收起忿忿不平的感覺,寬容的NAO讓他冷靜許多。

  「這事你八成也有份,從什麼時候開始的?」NAO轉而問我。

  「回程太短了,我沒辦法那麼快說明完。」

  飄雪沒有停過,我們無法沿著足跡回花園那邊,只好慢慢找人工道路。

  和清雨水實打交道一段時間了,直覺果然越磨越準,在灰燼之慌後那兩人應該有會合,水實要瞞著清雨來找艾兒商量可不是簡單事。

  如果是清雨要水實這麼做的話那就說得通了。

  拔劍聲逼潛伏物不得不現形,因為這不是我們第一次交鋒了。

  「又是雪狼群?」艾兒的煩悶大概跟我一樣。

  「『又』?你們回去後最好也跟我解釋下那個『又』是怎麼回事。」

  三人背靠背互相掩護。

  牠們可是在新生英雄的大好日子找麻煩,為了不讓狼群跟著我們,我也不客氣讓御史上場了。

  雪狼群極度厭惡滾燙的龍火,把我視作威脅,腳步一動就追了上來,跑過地方隨著高溫雪融成水,附雷袖中劍和NAO的滅絕暴雷雙管齊下牽制牠們行動。

  「天哪,要是你平常也這麼能幹該有多好!」

  我是刃使的時候有這麼不中用嗎?

  因為有NAO在加上御史狀態,我們不會只是被單方面追獵,可是狼群的攻擊從不停歇,沒有蟲子來亂入,附近應該有頭目才對。

  「我剛剛有看到體型特別大的,那會是狼群頭目嗎?」

  「一閃而過,應該錯不了!」

  艾兒和NAO交換所見,可是在我看來這個群體中沒有特別突出的魔物,千遍一律的近身戰、冷凍氣、銳爪,我們突破了好幾次牠們的獵捕陣行……

  可是只有我一無所獲?

  「炎龍覺武!」

  毫無保留熱度的龍火大範圍延燒,蒸騰熱氣驅散了雪狼,唯有一道影子在迷茫中走近,剪影並非魔物的輪廓。

  「我們都知道時間寶貴,所以我就直接來找你了。」

  彷彿足以看穿一切的眼已經貼近到只剩帽緣的距離,因為從不帶著惡意而來,物理和心理的分寸全都由他掌握。

  「走開,清雨!」蒸氣打亂了距離感,原本只是想揮劍恫赫,劍刃卻緊貼著他的側臉,就那對比色的身軀看來,鮮血就像是身外之物,只是靜靜地順勢流下,傷害與威脅不足以動搖那異於常人的意志力。

  「真澄快閃開!」

  NAO把我的頭壓下去,那重量我根本撐不住,在癱軟下來時兩人交鋒瞬間爆出火光,他的魔法似乎有正中目標。

  可是清雨他一步也沒有後退,半邊膚髮被燒得焦黑,他微微傾身像是預備姿勢,抓到了NAO的手臂,順勢反轉,精準地用刀柄朝肱骨重擊,明明知道這不是現實,但如此清晰的聲響讓人覺得不只是單純的音效。清雨任刀鞘滑落,一個轉身後被他削去的東西掉到我腳邊,與林中所有枯枝無異,但從唯有那枝的截面會淌流血絲,一點一點地滲進雪地裡。

  並沒有聽到任何軟弱哀號,NAO的聲音更像是激昂的咆吼,亞人型態變得不再穩定,火焰竄遍全身化為角與爪,當他眼底最後一點理性被抹去時,狂火隨著野獸衝動無止盡地延燒四周。

  狼群的智慧不足以迴避如此衝擊,噴散的大量光粒子頓時佈滿週遭。

  土地被高溫摧殘,艾兒及火素質的我也覺得難受,若不是因為環境能承受能量,恐怕傷害就不止如此。

  「NAO……幸好沒事。」艾兒照顧著變形不完全的他,一面施治癒術一面替他檢查。「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怎麼雪狼群回到原本棲地還是來我們麻煩?」

  「天曉得!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痛死了!」

  「剛剛太混亂了沒有看得很清楚,只知道有一個不一樣的東西在。真澄呢?」

  「混……亂?」雖然NAO似乎不知道清雨和水實的事,艾兒並不是一無所知才對,在這般景色中真的有可能忽略掉清雨的存在嗎?「NAO被刀鞘打到的手還好吧?砍斷的角還接得回去嗎?」

  「破相這種小事輪不到你來擔心啦,下次你們再偷偷摸摸的就轟了你們!」那個抱怨方式還是以如往常,明明是在罵人言外之意又好像是有關心的意思。「不過……為什麼你說是刀鞘?這裡還有其他人?噢!艾兒──」

  重新提起警戒時艾兒掐了下他無力的手臂。

  「不行,要躺好!可以變回人型嗎?總覺得好像恢復得很慢。真澄等等也給我看看……真澄?」

  「我沒事,我去看看水實是不是在附近!」即使是用密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敷衍過關,反正等艾兒問起再說,在這之前他應該會幫我應付一下。

  積雪雖融,但隱約可見有條拖行的水痕,飄雪慢慢填補泥濘地面時更是能發覺那沉重緩慢的足跡,沒有刻意繞行,這段無言的邀請文簡短又直白帶我找到林中歷經風霜的神祕建物,冰柱似乎是照成它破爛不堪的原因,但也因此讓它可以提供另外的遮風避雨方式,在我看來這地方對清雨這種鬼祟的放浪者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毫不在意力道快步上前,踏破不少了冰霜覆蓋的廢棄物。

  「你還是追上來了。」

  跑這一段路,不只是為了揪住他的領子。

  「不想管你的什麼計畫、那些漫天想法……那些我都無所謂,算我傻才一直這樣跟你糾纏不清,我不知道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但是我絕對不能原諒你打我朋友的主意!」
  
  我們的影子重疊,身負重傷攤在地上的是他。

  不想再因為看到傷口心軟,可是摸不清他為何如此游刃有餘就止不住劍尖的顫抖。

  「對你來說我到底是朋友還是壞人呢?」

  「都不是……」

  「你對自己說太多謊了。」他試著調整氣息後語調變得更平靜了。「如果能讓你看清事實的話,我甚至可以在你眼前殺你的朋友上百次。」

  「……清雨!」

  「你會生氣表示自己也知道這個世界、這個程式對某些人來說有不尋常之處,什麼有可能發生,從資訊面至現實的身心,無法掌握的狀況比你目前知道的還多,因為你深知這點所以你更不可能痛下殺手。」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劍刃刺入了清雨的皮膚、撐開肋骨,金屬在血肉裡滑動的聲音是如此刺耳,手掌貼著他胸口時感受到底下心跳加速,那一小點擔憂瞬間被清雨放大,見到他口鼻溢血後我收手了。

  但他並沒有因此放過我。

  他抓緊我慌恐的手,繼續把劍埋入自己身體。

  「為什麼要住手?為人除害、幫助弱小很適合你現在的形象不是嗎?對你而言我應該是個壞蛋吧。整天想著怎麼即將泛用的科技連根拔起、對外界的情況作壁上觀……讓所有自己在意的人都傷透心……一直以來都是如此。那你又怎麼樣呢?」

  「另一邊的身體不容許我在現實日常出任何差錯,就算想對別人好,也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是什麼人被我捲進麻煩。在降神的時間已經是生活的一部份了,我喜歡的朋友和回憶都在這,好不容易覺得自己跟別人有所聯繫了……你就不能別來管我嗎?」

  以網路關係來看,我已經對清雨吐露太多了,聽到那些赤裸的心情時真的會想大聲尖叫。

  「因為我足夠了解你了,你的記憶障礙、摸不透Second的那一半,像顆不安定炸彈般的自己,保護別人顯然就是對自身缺陷的補償行為,而且你從不承認根本沒有人需要這些多餘的善意,靠著無視事實裝模作樣地過著和普通人沒兩樣的生活,其實你心底最扭曲的那部份也不比我差。」

  「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輪不到你來說!」絞盡腦汁試著反駁,卻只能吐簡單無力的句子。

  視界瞬間扭轉,冰晶的折射在我看來相當刺眼。

  明明睜大眼睛就能看清楚,這裡充滿聖靈,包圍此處的影子中甚至有更多比聖靈更不得了的壓迫感,在無數眼神交會中我認得出那種是高高在上的目光。

  「吾之御史,武裝在這裡是多餘的,身也是,心也是。」

  莊嚴的言語之後御史裝逐漸被分解,一切都是卡楚大人的意思,眾神、聖靈與異端林立之處,反而我才是異物。

  和自己相似的身影壓在上頭,因為我沒有掙扎重量感什麼的就無所謂了。

  「清雨哥,我現在該做什麼?刪除他的角色?爆音?修改記憶很難不過我只能盡量做……」

  「不用,什麼都不必做。」

  「他不會是我們這邊的人!他還有家人朋友和自己的生活,他可以專注未來,哪有理由來淌這渾水,我不覺得真澄會想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關係,因為根本不需要。」

  穿不同風情古著的女性圍繞著他,似乎是想幫忙療傷,從飄浮不定的方式來看有可能是哪裡的女神。

  我不懂的是為什麼好想智能們都在幫助他。

  「……為什麼?」

  「因為就算是神,對我們來說造物主就是一切啊。」不同於凝重氣氛的俏皮語調傳入耳裡。

  有人從背後將我扶起,清理破碎的御史裝,用準備好的溫水幫我清理傷口。

  「淚未……」

  「抱歉當時不能像這樣好好抱抱你們或者說聲謝謝。」確認我身體無異常之後他還真的來了個大擁抱。「說出來真是舒暢多了。」

  不是陌生的村人,眼前的是我所知道的淚未。

  「不可能啊,我知道降神的製作者是誰而且絕對跟清雨無關!我甚至是前幾個小時才聽說過的,而且清雨打算廢了降神的話大家不也全都會消失不見嗎?」

  「這麼說並不正確,我們本來是『不該存在的』是造物主賦予我們形體和思考能力,這已經很夠了,沒錯吧?」

  附和著淚未的話,所有人與神一致點頭。

  「吾等皆遵照造物主的最初安排,確保使命運行沒有脫序,至於人性化與否一切取決於世人眼光。」

  連卡楚大人這樣堂堂一個上位神明也完全認份,了解自己是他人劇本中的角色。

  「我所在之處,他們對這些似乎是直言不諱的,不然我也不會發現造物主權限的事。」傷口還未恢復,不過他已不再逞強反而看起來輕鬆自若。「『天使塵』、『灰燼』……那些危機一直都不是針對降神或玩家而來的。在降神裡玩家並不是主角,所有人、AI甚至於你我早都被安排好扮演什麼,而我現在所使用的是某人為我製作的角色,並不是我創造的,水實也是,不同的是智能們對我的認識就像他們所言。」

  「這是真的嗎?」

  「我以前強調過很多次了,我有意識時就是現在這模樣。」水實盡可能不用爭吵的方式溫和抗議。

  「不對,就算設計者別有用心,公司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你的角色資料,那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程式對別人或清雨又沒好處。」更別說他已經是個不存在的人了。「不然破壞什麼的,你也不會說那種話吧。」

  「程式的使用方式的確很獨特,我跟這類技術也脫節很久了,但是我無法否認現在這模樣帶來的方便,另一方面,我已經知道它能行使多大的權限,不然水實也不會有這般困境,但把它破壞的預訂計劃仍沒有變。」

  在他們倆低調行動後,我看不出清雨和玩家平常所做的事有沒什麼不同,他卻是從不同角度深入了降神的核心。以為自己已經盡力思考了、對人事物有深刻的感情,這部分反而才是最讓我覺得難過的。

  「我搞不懂那個設計者,為它費盡心思的人該如何是好?他是怎麼看待接觸降神的所有人?城府深、每個設計都充滿心機……這只是屬於『他』的遊戲吧?」

  「他是出於好意的,為了某些人絞盡腦汁才有如此結果,像真澄你就是額外的收穫,你見到了別人無法見到的,程式在表面世界時幫我做的偽裝對你沒用。」他手伸過來的瞬間我全身打顫了一下,但清雨並不可怕,物理上來說他甚至比我更脆弱不堪,只要這麼一想就不會那麼抗拒了。「是這個世界讓我發現了你,你才需要幫助的人,在讓這一切有個結束前我還可以幫你多做點什麼。」

  「……我沒有任何困難。」

  「設計者留給我的訊息可不是這麼說的,你不會離我而去不就是因為我會訴說真實嗎?不信的話下次我找你的時候不要拒絕我。」

  「我……不管是要做什麼讓我盯著你們是再好不過,但不能再有今天這樣的事……不然我自己去驗證時,消息遲早會傳遍遊戲公司和討論版,我可沒辦法分辨你不希望哪些人來關注。」

  「這樣很公平……謝謝你願意和我談。」總是因掌握神秘訊息而放縱無拘束的清雨,那樣的他第一次低頭。「小實,把真澄的最後位置修正到附近一公里內,侵入控制板多灌些垃圾訊號讓它過載失靈,這樣就好了。」

  「等等!你要燒掉我的顯示器嗎?」

  「對,你得好好休息一下,用些獨處的時間思索自己的事。」

  「聽說控制面板是在耳後,雖然不會起火還是趕快拿下來的好。」負責執行的水實還親切提醒。「現在你知道了吧,這裡到處都是別人的眼線,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被算計過,搞得我快發瘋了,可是我只能相信清雨哥的考量。」水實前傾,決心和重量不斷壓迫過來。「最後提醒你,水晶大陸方面還需要你幫忙,別休息太久了。」

  變化的鐮刀直直刺入我心臟位置,眼前的景色崩解時AI們對我揮別,我瞥到清雨苦笑著,像孩子般的無辜眼神裡頭帶有一絲懇願。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肌膚熱得快融化般卻不知這股熱源為何,心跳加速時劈啪聲在體內深處起起落落。

  這次的遊戲時間並不愉快,清醒時一股愕然感襲上,顯示器的控制板冒煙起火花時我把它摔向牆壁,在昏暗的房間裡,一直看著螢幕光消失後鏡片僅剩自己雙眼的反光才驚覺自己從沒如此清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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