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凝結時刻-中 (睡獅再可愛也不可當做貓)

malansuu降神第七集 Leave a Comment

  所有人都深陷設樂有夢用Second製作的魔幻空間、不可思議的圖書館迷宮,大家在此處各自遭遇不同的困境與危機。

  「好冷喔……」

  「越是講的話會越冷喔,小西。」

  設樂圖書館的空間連結對初到此處的三人來說毫無規律可言,有時不見得只有圖書區也有可能走到廚房、洗手間……或者有人就是不走運掉進了裝滿冷卻水的儲水槽,然後又有人為了幫助落水的人而打開了水槽最後大家一起遭殃。

  所幸大家都是健康的年輕人感冒風險不大。

  「暖氣開強一點好不好,衣服也乾比較快嘛。」

  「不行!」紫惠把蘇西那隻不安分的手拍掉。「要是放在上面的衣服燒掉怎麼辦!妳想讓大家裸奔嗎?再忍一下就好了啦。」

  那樣的發展的確也是不容小覷的危機。

  「想想我們已經算幸運了,至少大家還聚在一起,而且──喔喔,小西妳看,內衣乾囉。」
  
  「館長到底在想什麼,這一切真是太莫名奇妙了……」身邊有三個觀的同行者,讓她覺得難以進入狀況,蘇西只能對一連串意外小小抱怨一下,再急也衣服也不會快點乾,有一件就算一件。

  三個女孩子身心都是赤裸裸的,有的成熟有的稚嫩,坦誠相見後蘇西覺得自己沒什麼好氣餒的。

  「夏納!快進來啦,裡面很暖喔。」芙蕾大聲叫夏納。

  「咦──等等,芙蕾還不行啦!」蘇西內衣還未扣好就胡亂衝向門邊。
  
  「小西,那門不是……」
  
  「呀啊──」

  不是用推的,芙蕾原本想這麼說,可是她也萬萬沒想到蘇西還沒把鎖按下去就自己把門轉開了。

  門外的夏納看到衣服沒穿好的蘇西跌在地上也同樣一陣愕然。

  「……這是在搞什麼啊。」

  闔上書本後夏納把自己身上的毛毯給蘇西披上。

  明明是因為怕被看光,但蘇西近距離看到打赤膊的夏納時反而覺得更難為情。

  「大概是古典的戀愛喜劇橋段吧,突然發現小西非常有天份耶。」

  「只是普通的笨女人而已。」

  蘇西聽來兩位女性友人的評價不管是哪個都沒有好到哪裡去。

  「真是的,這時候居然還有閒情逸致鬧別人。」

  「這時候才要讓氣氛輕鬆點啊,是夏納太認真了啦,反正內衣都穿上了進來跟我們一起把身子烘乾有什麼關係,裡面有三個美少女你居然還寧願裸著上半身坐在這看書。」

  「我妹妹怎麼會那麼扭曲……」

  館長的用意、女性的矜持,對過去已經在圖書館吃過苦頭、隨時做好繃緊神經的紫惠來說一點也不重要,她知道蘇西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平凡人,但是關於舒奈亞兄妹她還未看透。

  「怎麼了嗎?一直盯著我們看,啊,紫惠也覺得夏納皮膚跟女孩子一樣好很怪對不對?」

  「皮膚……」她發現芙蕾說到讓人在意的地方了。「對了……你們身上好像都有塊皮乎顏色不一樣呢,雖然處理得很乾淨我已經分不出傷口種類了,但那應該是很深的傷才會和原膚色有色差吧。」

  腰間位置,兩人別一左一右,一道痕在快接近身體中心前就淡去了。

  「就當作是兄妹感情好的証明吧。」

  芙蕾和夏納面對面站著時傷痕重疊了,其中有什麼隱情她就不多問,至少她已經不會再被兄妹倆的溫和表象矇蔽雙眼。

  「所以……夏納,你在看什麼書啦?」重新裹好自己,蘇西也好奇什麼書會讓他看得出神忘記寒冷。

  不像是隨手旁邊書櫃抽來看的,厚厚一本看似可以打發時間,實際上卻是……

  「館藏目錄,你決定配合館長的步調了嗎?」僅僅瞥一眼紫惠就知道這覺不只是打發時間那麼簡單。「連我都好奇你在找什麼了。」

  「我在想會不會有收藏『MESO』歷年的會議紀錄。」

  「喔──果然是麻煩的東西呢。」

  「『MESO』、『MESO』……『中央』?原來大家一直叫的『中央』不是用『Center』之類的字去拼的啊。」蘇西直接從英文單字摸索出它的意思。

  「簡寫起來的確就是『中央』,這個大家叫最習慣,它是倒退時代以來存在好百年的組織,性質有點類似工會,統合二心子所有事務以及維持各界平衡,假如蘇西升上醫生的話也勢必也會加入。」夏納解釋道,他認為波見醫生並沒有跟還是實習中的蘇西提這麼多。

  「為什麼一定要加入?」

  「要是沒有『中央』認可卻從事二心子診療可是會被通緝的喔。」

  「怎麼這麼霸道!」

  先有「中央」才有後來的三色組織,「中央」並非以組織形式出現,而是以會議方式定期和召集所有相關者決議重大事件,靠著私兵與科技力量熬過無政府的混亂,在倒退時代已在各國默許下簽訂的條約,承認它的中立立場。

  二心子不能成為國家財產、不可從軍,但可選擇加入麾下的三色尋求謀生管道。盡其所能避免政治介入,創立研究所制度管理,監控非法的二心子人口販賣等等。有傳言說確立研究所制度的怪傑也是「中央」的創始者之一。

  「醫療方面會特別受到重視,畢竟它名字是『蛇夫座使團』(Messengers of Ophiuchi)最初出現在流行病大爆發的倒退時代,那時候的他們本來就是支醫療團隊啊。」

  「那麼管理事務就是後來擴大組織後才慢慢加進去囉?想想也是,心臟腫瘤一直都被視為是種怪疾,還要提防Second被濫用……」
  
  芙蕾也捕供她知道的片斷資訊給蘇西。「順便一提,『中央』的長老們最年輕的也超過兩百多歲,都是早對金錢權力沒什麼興趣的成熟大人喔。」

  「熟過頭了啦,根本到了超然的境界!」

  蘇西發現即使是舒奈亞兄妹和二心子們,也在這領域追求著某些東西,光是冰山一角就足夠令她吃驚。

  為了撥開掩藏著過去的那團迷霧以及弄清二心子這種曖昧不明的存在,不管多嚴謹的制度都還是會發現漏洞,無法用武力獲取更不可能靠暴力征服,儘管要靠歷史的力量約束情報變得太過破碎,必須花大筆時間與人力重新拼湊,投入金錢與時間、技術和武力都遠遠不夠。

  不論嚴謹行事、團結一致或是太過個性,三個組織都還未參透倒退時代至今的一切,沒有人擁有比「中央」更強的主導力量去創造新局面,只是消極地維持著各勢力的平衡。

  原來那個時代離自己是如此地遙遠。

  蘇西突然能體會真澄的焦慮了。

  所有人都拼了命地去挖掘藏在過去的未知力量以及守護重要的東西,自己卻連被記憶障礙困住。

  她覺得自己得重新評斷自己到底有沒有能力成為這方面的醫生。

  「夏納,想看什麼會議紀錄的話我們就去找啊!然後再多跟我說一些吧,關於『MESO』的事,還有你要調查的東西。」已經不介意衣服半乾,穿上衣服後蘇西也把大家的衣服拿出來。

  「舒奈亞……說起來以前在我們那待過的『大貓理事』好像也是這個姓吧?幫學園島解決海運和物資問題,是『中央』裡少數對『金色』友善的人。」

  「那是我們的父親沒錯……」

  「中央」為了掌握三色營運,會輪流指派高位階成員擔任各組織理事。因為拉克本人跟家徽盾獅印象截然不同,所以二心子們給拉克.舒奈亞取了「大貓理事」的綽號。

  舒奈亞家族是議會中的資深成員,遵守議會宗旨維持三個勢力的平衡,理所當然被議會長老重視,一直到某個事件後一族在議會中的地位起了變化──

  「大貓理事還好吧?現在回到『紅色』那邊去幹了嗎?」

  「不,父親已經被降階,早在很久以前就沒當理事,現在專心經營家業和擔保人的工作,而且根據議會裁決我們家這六年都不能不席會議,今年才復位但也只能觀摩不能參與決策。」

  「怎、怎麼會?」紫惠想了下夏納的話後也覺得不對勁,沒想到「中央」會對忠實的成員如此刻薄。「我還挺喜歡大貓的,難道『中央』覺得他很礙事嗎?可是不對,你們一家到現在都過得好好的甚至還能當擔保人,再做到理事的位子應該不難……這不像是削弱權勢的手段啊。」

  「這樣說可能有些失禮,伯父是做錯什麼事還是被人陷害嗎?」蘇西問道。

  「嗯……其實也不能說有錯,但的確有違反規定。」芙蕾含糊回答她,一方面也希望她們別對家人有誤會。

  家族中沒有人認為這全部責任都該推給那孩子。

  「難道是……真澄?」很快地紫惠想通了。「我記得二心子的收養條件很嚴苛,該不會是這樣──」

  「不是!」打斷紫惠沒根據的推測,夏納寧願解釋清楚也不想看到有更多誤會。「不過父親交出去的出生證明是假的,當然會被懲罰,可是長老們『欣然收下』那些申報文件。」

  「開什麼玩笑……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她腿側的角刃微微顫了一下。「讓他用捏造的身分過活,隨意決定他的人生?」

  若不是有聽過真澄叫他們哥哥姊姊或許紫惠就會做出不理智的事來。

  「真澄到底是已經發現了還是不知情呢……」

  在看診時蘇西偶爾聽到真澄跟波見醫生聊天時總是有種沮喪的感覺,信任著大家卻又不知道這些重大事情。

  「我們都知道他心裡已經有底了。」當年兄妹還是不成熟的孩子,芙蕾相信現在兄妹倆有能力自己去查明,或許這趟旅行是父親為了復歸「中央」所鋪的路也說不定。
  
  「可是兩邊都有達成自己目的,而且並沒有對誰不利。」確認了紀錄放置的位置就在附近,夏納覺得這一切似乎是種指引。「我們認為這是一個『協議』也說不定。父親跟誰談過、那些文件的始作俑者,或許能從中找到些線索。」

  「雖然把其他人放著不管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得把握機會才行。」芙蕾苦笑道。

  「真澄沒問題的,我可以打包票,另外一個傢伙看起來也是有鍛鍊過的樣子。」

  「天啊,拜託保佑小因沒事啊……保佑小因沒事……」想到自己也變成自私的大人,罪惡感讓蘇西胃痛不已。

  「好了,照編號來看我們應該沒走錯區。」

  超過自己身高的書櫃並列排放,書櫃間的路寬大約只夠兩人走,無文字的書背給人強烈的拒絕感,每本都使用完全一模一樣的裝幀方式,不管走了多遠景色依舊不變,分不清這是哪個書櫃和自己的位置彷彿讓人又陷入另一種迷宮中。

  「那麼,該從哪裡開始下手呢?」事到如今夏納也不打算退縮,大不了每本書都拿下來確認。

  「怎麼會變得麻煩……為什麼會議紀錄會這麼多本?」蘇西隨手抽了一本起來,可是意外狀況比她想的還多。「金屬書盒,難怪這麼重而且……打不開耶?」

  「打不開?」芙蕾她和夏納已經人手一本翻閱始翻閱了,還以為是蘇西在說笑。

  「我看看。」

  夏納手指一碰到書本金屬書盒邊緣微微亮了一下後就敞開書頁,但書本交到蘇西或紫惠手上時反而文字會消失。

  「哼──不是這時代的科技呢,明明是圖書館居然對閱讀權限這麼計較,那也就表示說這些玩意兒有多重要了。」

  權限者偵測、感應書頁等等重重障礙存在,兩人嘗試後最舊能打開到前二十年的會議紀錄,書櫃中能混雜著其他類紀錄,他們始終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

  「小氣……『中央』不只小氣而且肚量也小得可以!」

  因為已無用武之地,蘇西乾脆把沒用的資料搬到外側當椅子休息。

  「妳現在知道了吧,『中央』可是非常排外的,想成為他們的一份子不容易,就算是成員他們也不輕信任何人。」紫惠也學她搬書當椅子坐。「我發現好像不管待在哪個勢力都一樣,還不如學著自力更生、交些直得信賴的朋友,這樣就能繼續前進了。」
  
  「就算小惠這麼說……妳就相信館長所做的一切嗎?」

  「老頭是有些難搞,不過他不會做愧對良心的事情的,是個標準的『老好人』喔,托館長的福我在這裡過得可快活呢。」

  以蘇西目前遇到的二心子中也不少像紫惠那樣積極樂觀的,還有圍繞在二心子身邊的人們,有對他們不懷好意的但也有深愛二心子的。

  舒奈亞兄妹令蘇西想起了那個人間蒸發的哥哥。

  二心子就算是病人之身也比普通人強上好幾百倍,除了琢磨藝術外沒什麼用的冒失男人怎麼會為了二心子而丟下家人。

  不過對這些事疑神疑鬼似乎變得不怎麼重要了,因為身邊就已經有活生生的例子,真澄不只是患者也是朋友,跟普通的朋友們也無法討論這些,而波見醫生和真澄對她相當親切,在當上實習醫生後她明顯感覺到了交友圈的分界線,誰是朋友、誰是了不起的人、誰是危險人物,她已經開始有個概念了。

  希望跟大家的關係能持續下去也希望盡自己作為醫生的職責。

  她必須更了解「中央」才行。

  「咦?」某樣東西讓蘇西快速旋轉的思緒停下。「會走路的書?」

  「妳是不是被館長的Second嚇傻了?」沿著蘇西視線看過去,走廊的確有一疊堆高高的書本走來走去的,不過紫惠知道這是沿走廊築矮牆所造成的錯覺。「如果是錯覺的話那只有一種可能。」

  她用磁力挑起角刃攻擊那疊書,雖然有收斂力道不過對方沒有警戒很輕易就被角刃打倒在地。

  「是個女孩子。」蘇西和大家都以為被丟進多維空間的只有他們,還有人淡定地在這晃來晃去什麼的叫人無法想像。

  「唔……到底是誰做這麼過份的事……」

  黑色雙股辮散亂在臉龐,看似和紫惠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披風被金屬殼書本壓住想起身都難。

  就算看來無辜冒失可是會出現在他們眼前的話應該就不是普通人。

  「是她。」

  「小惠──」

  栽贓給蘇西且毫無罪惡感。

  「對手無寸鐵的人這麼做不好啦,明明是大人可別再這麼做了。」

  「對、對不起……」其實自己什麼事都沒做還是代替紫惠道歉了。「我是蘇西,剛好和朋友們來這裡,妳是圖書館的客人嗎?被館長招待進來的?」
  

  「羅琪,跟著師傅實習中,來這裡做課題。」

  「嚴格來說我也是實習的呢。」只要開口羅棋還是肯回話,蘇西試著對她親切。「可是這裡的書都打不開,妳也碰到這樣的情況嗎?」

  她徒手硬扳確認,暴力不行便放下書本左看看右看看的,像是在觀察環境。「手上正有一個傢伙能破解或許這東西的金屬結構,如果成了的話就是大發現了。」

  「妳是說……金屬Second的二心子?」

  「感覺妳好像剛入行?雖然是做哪類與我無關,要記好,Second是很珍貴的資源,那是可以提煉的東西,我師傅現在接管這一批正好身體快不行了,在瀕臨極限的狀態下Second無法藥解只能燃燒生命去壓制,但是──」

  搖晃著雙股辨著,羅琪並不擅長聊天只是無趣地說出自己僅知的事情。

  「但是?」

  「好想要那個金屬Second,開啟藏在『半身公』圖書館的秘密、強化自己,必須文武兼顧不是很重要嗎?」

  想要?在蘇西聽來羅琪好像把Second當成「物品」一般,可以擁有也可丟棄,對受心臟腫瘤折磨的二心子來說這些話相當刺耳。她一度懷疑羅琪跟自己是不是處於同個世界,亦或是新世代都是用這樣眼光看二心子。

  「就算妳這麼說……妳又不是二心子,Second對身體可是多害少利呢。」

  「我的確不是二心子,我是──」

  角刃無情地把木桌砍半,不管是否會波及到蘇西或損壞珍貴的藏書。

  「報應獵兵……」螢光紫照耀在雙頰,已不見先前會鬧蘇西的調皮少女。

  羅琪躲開了,搖搖晃晃地站穩腳步。

  蘇西捂著嘴巴,不敢叫出聲也不敢跑,恐懼與錯愕佔滿腦袋時她只有一個念頭,希望她們倆無視自己,她覺得自己隨時會被強烈的殺意捲進去。

  角刃套在紫惠手臂上迴轉,以更高的轉速拋出直擊被閃過後再回到她手上。

  紫惠正在試探她。

  不管幾次都覺得應該有擦到邊也可能是披風讓她錯估攻擊深度。

  再一次拋出角刃時羅琪已不在原地,用不自然的移動方式,快得像是用滑的,就這樣湊到紫惠眼前。

  旋踢與旋踢交錯,因為剛剛離手的角刃和紫惠的磁力讓她能快速擋下。

  可是打起來一點實感也沒有,反而是她的下盤先失衡收腿。

  「沒什麼欺負手無寸鐵的少女比這更過分的了。」

  「妳真該聽聽自己剛才講的,把淬火、把沛兒、石英當成什麼了!這群『中央』養的獵兵,根本是人類垃圾!」

  夏納和芙蕾聽到聲響急忙趕來,但看到戰鬥過的痕跡也不敢隨意靠近。

  「獵兵是……比二心子更強的存在。」說著,臉頰浮出黃色曲線紋、三角印,同時羅琪的身體也起了變化。

  纖瘦的身體腳步卻異常沉悶,重量感變得不同,頸部、雙手末端漸漸被灰質覆蓋。再一次地,用詭異的方式接近紫惠,帶著嘴角近乎裂開的笑容,享受用石化拳頭砸算東西的快感,雖然被紫惠閃過愉悅感卻有增無減。

  「戰鬥實習,還是這個好,反正遲早都要一戰。」

  明明與普通人無異卻像二心子那樣使用異能,已經分不出哪邊比較像怪物了。

  「夏納,那個傻女人交給你們了,快去把書闔上後找地方躲!」

  紫惠將兩把角刃合併成為近戰用劍,她已經充分了解到這不是用飛行武器能贏得了的對手。

  「那是……權限者嗎?真好──二心子、權限者、珍貴的資料,都弄到手的話師傅會誇獎我吧。」完全不像有重量負擔,羅琪很快地就重新擺好了進攻架式。

  「堅化型獵兵羅琪,遵從『MESO』意志成為守護平衡的銅牆鐵壁。就讓我看看二心子是不是真如傳聞中那樣強悍。」

  ■■■■

  影生在無限延伸的圖書館中漫步,他相當熟悉這個地方,能夠在混亂中找到規律。他並不急躁,在移動期間他已經冷經下來反思夢爺的反常行為。

  然而這個令人困擾的迷宮卻讓他開始懷念過去在這生活的日子。

  在整理思緒、放任雙腳行動時不知不覺他就走到了某個地方,龐大迷宮中一處屬於他自己的角落,一扇塵封許久的門扉再次出現在眼前,同時,能開啟它的唯一一把鑰匙正好在他手中。

  將藍色結晶拿靠近門鎖,它便發出微光開始轉化型態,彷彿擁有自我意志般,半固態的晶藍物質近期所能深深嵌入鎖孔中,有著複雜結構的門鎖持續發出平穩規律的機械音,當聲音停下時門扉緩緩敞開,門軸嘎吱聲伴隨化學藥味從門縫中溢出,房內四面充滿素描與寫滿程式碼,猶如壁紙般貼滿牆面,因為有噴上保護膠筆跡依舊清晰可見。

  縝密的算式與存在於降神中的景緻,它的雛形只有少數人窺見,這些東西存在於某個怪才腦中,而之後由一名十三歲的少年接手,他與這些筆下之物依同歷經風霜成長至今。

  這裡就是柳影生人生的重大轉折處。

  但即使讓這些東西擁有實體他還是未解開父親留下它們的用意。

  「你果然在這。」

  聲音憑空傳來,不過對影生來說沒什麼好驚訝的。

  視線扭曲了一下,而後眼前的景象被一道黑痕撕裂,有夢的木杖、帽尖、粗操的大掌與成熟身體依序竄出裂開的空間,毫無疑問地,這才是設樂有夢的真實姿態,外貌也不過是三十多歲的初老男人,雖說上了年紀但因為空間Second的特殊應用而保持青春活力。

  「難怪別人總是叫你『半身公』,因為沒有比這更貼切的稱呼了。」

  五遠鏡之一的有夢以「半身公」此名號最著名,不單只是形容他在多維空間穿梭的模樣,還有那凍齡的外貌及搖擺不定的個性。

  「這次又怎麼了?有那麼多人第一次來圖書館的人,你就把他們丟進這鬼地方,然後就縮在Second裡看別人在那手足無措,什麼待客之道啊,你何時變這麼沒品了。」

  「你才是……對長輩說話居然這麼刻薄。」

  有夢無法否認他有處理不好的地方,被問罪也是沒辦法的。

  影生也注意到他會下意識把玩木杖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能違背『中央』的指示,他們要你大開圖書館的門你不能拒絕,但以前有過節也別那麼敏感嘛,他們又不是只會找麻煩,用不著──」

  「這次來的可不是公務員。」儘管影生對此有不少抱怨,但他不是來廳這些的。「來的是獵兵。」

  關鍵字一出口影生也沒心情繼續損他了。

  圖書館曾經發生過擁有權糾紛,有夢和有夢的妻子──安小姐有同樣的圖書館權狀,圖書館工作是「中央」指派的,照理來說有夢的權狀才有經「中央」與國家認證的,但安小姐也不退讓,一個弱女子不死心與公權力抗爭,在過程中有夢喜歡上她的大膽個性、安喜歡他的溫和與博識,最後歡喜冤家結為連理。

  但「中央」認為這並沒有解決問題,於是派出了獵兵。

  原本用意只是想警告,兩人只能留下一個,為了保護有夢的安卻被誤殺。

  不管「中央」因此給予了多少保證與賠償也不夠,生命誠可貴,不分單心與二心,人死了就無法復生。

  新生的設樂圖書館是少年影生的點子。

  曾照顧過影生的安小姐發生了如此不幸事故卻還有人不放在心上,他也嚥不下這口氣。

  特殊思維與Second結合,新的圖書館成立,設樂圖書館從此成為中立區域,就算「中央」仍有權打開圖書館大門,但在裡頭發生的任何事故圖書館擁有者設樂有夢一概無責,這裡成為了無法度地帶,中立契約成立後「中央」即刻被有夢判出局,放置於圖書館最深處的世界遺產,「中央」已經沒有觸碰它們的資格。
  
  有人會不顧一切拼上性命保護這裡,如果真有人想一窺世界的秘密就得付出相當代價。

  獵兵的到來觸動了有夢的敏感神經,影生願意體諒。

  「不是有茉園和祿嗎?」影生只見有夢的疤痕越來越皺。「說給我聽你知道的部份吧。」

  「你知道這陣子有二心子闖進來嗎?我最初以為是慣例的偷東西或是要搶你手上的『偽藍鑰』,可是我剛剛才知道那些孩子目前是給獵兵接管。」

  「被原勢力拋棄了?」

  特務、善後者、「中央」的最強武力,負責對三勢力做懲處以及接管失控的二心子,從沒聽說過有二心子被獵兵帶走後還回得去原勢力。

  二心子的手足情說來好聽,事實上見風轉舵才是人之常情,這點他們也和普通人一樣會為了利益做取捨。

  「不是以東西為目的就是情報了吧,是為了年末的會議嗎?」由於有夢的身分影生很多就聯想到了。「這裡有遠鏡、柱和騎士,是不是有什麼議題讓他們很緊張?老愛把平衡掛在嘴邊又叫人來探風聲……不是裁決事件的而是針對人與二心子之間關係的議題?」

  「是這樣嗎?」

  「因為『半身公』一旦下決定就會巔覆情勢啊。」

  「那我可以告訴你『半身公』都是最後一刻才做決定的,只是讓本來就會勝出的票數看起來漂亮點而已。」有夢發現自己心底的不安對這些話有共鳴。只是他沒有說出來。「抱歉,『中央』的事我不該讓你煩惱的,」

  有夢要打發影生可以用千百種藉口,但他不想這麼做。長久以來被排除在外的影生也知道有夢的難處,很乾脆地就放過他。

  「你還有力氣把大家送回去?」

  「還要等兩三個小時,現在只夠在這移動而已。」

  「有把握好大家的狀況嗎?」

  有夢心虛地抿抿嘴唇,小動作影生很快就發現了。

  「茉園找到了霜因後來又把他放走了,祿也是,明明可以把羽生家的孩子放在身邊卻也讓他離開了……看起來她們都有自己的打算。」

  「混蛋……說什麼大家彼此辦事有默契結果還是只顧自己。」

  「我叫祿至少要顧好另外三個孩子,她應該有乖乖做了。」

  「真澄呢?」

  「那個養子。」有夢另開一個空間縫,冷不防地從影生後面出現。「你也很在意他?」定住影生的雙肩,他身體的顫抖足夠讓有夢知道問題的答案。

  「『也』是什麼意思?」

  「因為獵兵也很感興趣。」

  他開了個小的空間縫盡量避免引起另一側的注意。

  他們所看到的景象令人愕然,也遠遠超出有夢的預料之外。

  金屬刺刺穿無毫無抵抗的身軀,鮮紅的生命從傷口大量地、源源不絕地溢出,那片赤紅讓影生有視神經被灼燒的錯覺,一瞬間視線刷白又慢慢從朦朧中恢復。

  真澄只能無力地任血從指間流走,綠光明明滅滅,力氣也隨之流失。

  在混亂秩序中只有一個男人淡然嗤笑這一切。

  「這裡沒有司書、主柱或虛偽的家人能保護你。」他頗有興致地撥開真澄瀏海,打量那失神的表情。「為什麼這樣的孩子會被關注?上次在醫院花掉了一個昂貴的消耗品也沒能把你送到長老們眼前。」

  「你跟司書槓上關他什麼事?」淬火不耐煩地問道,剛剛發生的事讓他有股噁心感久久不退。

  「徹查二心子的背景本是獵兵職責,為了理想的平衡這至關重要。」卡科立放手,完全無視滿手鮮血與不支倒地的真澄。「我見過這孩子不只一次了,我可不希望他會成為『中央』的威脅。」

  「威脅?你剛剛有沒有看到他完全沒有抵抗!」對於淬火的質疑,卡科立一個眼神很快就讓他閉嘴。「算了,那是你的事,但別再給沛兒增加用藥了!」

  「被接管就安分點,你們的身體極限本來就是評量項目之一,想扼殺了自己的活路的話就盡量鬧吧。」

  話語中難分有情無情,但淬火所知道眼前這個人並不會把他們的優先順位放到前面。

  「靠著四技的複製技術,我這型獵兵的腦海裡充滿百年來的知識與戰鬥直覺,無法察覺異常的你們跟俗人有何差別,沉浸在Second與柱的甜言話語中,甘願被別人利用,不值得憐惜、不值得守護。」
 
  獵兵卡科立露出少見的安心笑容,鄙視和謾罵已經無法榨出這個二心子身上任何一點東西,他攤出接下來可能用到的工具和藥劑。

  「不得不說這時候得感謝遠鏡的中立契約,就算有個萬一也不會全沒收穫。」

  卡科立的動作停下了,因為有個微弱在拉扯他的衣角。

  「果然……你並不尋常。」

  這種興奮的感覺他從未體會過,二心子一直與獵兵處於對等立場,可恨卻也有可敬之處,沒有他們獵兵也無法日益強大茁壯,但二心子的成長也未曾停下過。卡科力曾從真澄身上感受到快被遺忘的情感──不安與恐懼,一方面也使他更加重視自我提升。

  綠輝不再閃爍不定時他知道期待的工作得暫時擱一邊了。

  「這是你的責任。」卡科立對淬火說道。

  儘管淬火對他的作法百般不屑,但眼下要保住沛兒和石英只能靠自己了。

  「別再起來了,這樣你會輕鬆點。」

  將真澄翻成側面,同樣的金屬刺這次朝他的胸口處直直刺過去。

  但手感不對。

  淬火發覺真澄用雙手止住了刺針時驚訝得一時無法回神。

  他是有小心避開動脈,避免大傷口才選用金屬刺針,但失血量和呼吸困難足夠令真澄昏迷,就算再強的自癒力只要碰上穿刺傷就會沒輒,不只是淬火,看著這一切的所有人都沒有想過真澄會有餘力反抗。

  真澄使勁把淬火拉近,在他失衡時舉腳朝他腹部踹。

  「混帳東西……!」淬火吃痛地退了好幾步。

  因為鬆懈了也沒用金屬化提防,腹部沒有骨骼保護又滿是臟器,那一記痛得可以,他怎樣也猜不到瀕死的人怎麼會有餘力計算攻擊要害的時機。

  真澄要重新站起來不容易,花了相當大的代價才有力氣和機會。

  然而頸部的劃傷和穿刺傷都被補上了。

  不知什麼時候他用了淬火半固態的金屬去把傷口填上,一點也不在乎傷口周圍多了更多燒烙痕,但確實止住流血和恢復呼吸規律。

  可是真澄的下一步並不如淬火的期待。

  不趁勢攻擊也不逃跑只是在原地盯著他看。

  「你動搖了嗎?」卡科力捕捉到他內心深處的細小變化。

  堅毅且不退縮,那種執著叫人驚嘆,他和同伴們也曾經如此,相信Second是改變的力量,和大家一同實現「柱」所允諾的美好未來。「金色永恆」的二心子團結善戰,因為他們知道自由的代價才會如此拼命。

  「我到底……」真澄的眼神讓淬火抬不起頭。

  「再用一次鶲鳥的神經毒可能會比較好吧。」

  聽到卡科立還想繼續消耗沛兒他也沒辦法在顧慮什麼了。

  將刺針變化為短劍,大部分的人對短劍容易掉以輕心,連真澄也不例外,以為輕輕閃過就能找機會反擊,但淬火的Second是金屬變化,他的戰鬥思維不會被武器形式所侷限。

  短劍能再延伸也可以從側邊再生出新刃,一旦靠近頸部就無法撥開只能後退。

  真澄後仰時淬火理所當然把目標放在下盤,可是腳在抬到一半卻被真澄的後空翻打亂節奏又差一點被絆倒。

  後翻的第一圈他撥開了武器,第二圈真澄硬生生地把木質地板踏裂,異常的力道讓地板掀起三大片,冷不防地將其中一片往淬火砸去。

  是還好距離遠才有時間反應才能轉化成鋼爪把木板斬裂,在斷開的碎木板後不知何時真澄已經到他眼前了,利用另一片做踏板,額頭對額頭直擊──

  痛。

  痛到骨頭感覺都快碎了。

  金屬化是他最得意的防禦技巧,他很久都沒有嘗過會讓雙眼發花的打擊,更別提見自己的血流過鼻樑。

  倒下前意識模糊的情況下他看到不可思議的景象。

  帶著重傷的真澄,額頭也同樣流血──他卻笑著。

  淬火在想,沒有戰鬥技巧的真澄根本沒有什麼攻擊策略可言。

  那麼真澄現在到底在想什麼?

  頸部的傷讓真澄無法開口,但淬火好像還是能隱約感覺到他想傳達些什麼。

  在淬火倒下後真澄接下來選定的對象並不是卡科立而是沛兒。

  意識到自己成為目標她趕緊振翅上升,可是體力耗虛也頂多飛二、三十公尺距離。

  綠眼發出了少見的強光,不可視的力量憑空舉起了兩片木板破片,作為踏板夠他跳到更高的高度抓住她,無法承受兩人重量,一失衡沛兒很快就重重砸向地面。

  由於過度使用神經毒的疲勞感還未退去,她也無法再起來。

  「那……到底是什麼Second?反利用、溫度把握、藥物耐性、力場……」

  奇怪的是沒有一項有精確運作,不然更早之前就能迴避傷害,未能解出這疑問的卡科立感到屈辱,他們獵兵是精通此道的人,接管過無數二心子也與其戰鬥過,對於現在所看的他也只能解釋為「未知」。

  「夠了。」解除金屬化後淬火扶著額頭擋在真澄前方,但淬火已經也能笑著面對真澄,伸出雙手給予擁抱。「你做得已經夠多了,」

  真澄也想回應他,不過手越來越沉連支撐身體的力氣也漸漸流失。

  垂頭,從嘴裡倒出一口血,在俯視視線中一根金屬刺連著他與淬火的身體。

  最後真澄終於失去意識了。

  「差點以為你要重新選邊站。」

  卡科立想走近淬火卻伸手要他別再靠近。

  「說到底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那是義務,你們的『柱』必須將過度感染的你們讓我們接管。」

  「也只有『交付』而已吧,之後就不是任何人的責任了不是嗎?」

  「現在是什麼意思?造反了?」卡科立的表情僵硬了,雖說不用想他也知道接下來的發展。

  「你看這傢伙做到這地步真是白癡死了……」淬火輕輕放下真澄讓他躺平,雖然不能像他那麼熟練,腹部傷口不深但他還是為他做了簡單的止血。「可是也從來沒人願意為我們這樣做,我今天才認識他而已。」

  「淬火……」

  轉眼間沛兒輕盈地降落在他身邊,剛剛的無力彷彿是假象一樣,她頸部的傷口也已癒合,讓她痛苦的毒素已經消退許多,周圍皮膚甚至恢復了原本的顏色。

  「我們之間還有很多歧見,我們並不是同路人,但是他尊重我和我的朋友,無視這份心意我怎麼可能原諒自己,這就是我的選擇,『金色永恆』的二心子為了自由是絕不退讓的!」

  「你們不知道自己身體的極限嗎?」

  「那全都是你在說,老實講,我好得很。」雙手一甩各亮出四支無柄小刀,淬火在絕佳的狀態下直接用體內的金屬製造武器不是不可能的。「我們的極限不是由你來決定的,我還想要跟大家更多再一起的時間,也想看看這傢伙所見的世界,活著去爭取才是我該做的!」

  「總算是有點骨氣了。」

  二心子總是能打破想像的界線,值得拿出獵兵的真本事。
 
  ──這才是值得讚美的好對手。

  
  有夢和影生目睹了一切,每一個畫面都牢牢地印在腦海中。

  「所謂二心子手足情早就是過去式了,現在只限於同個出生地啊……真是個傻孩子。」眼中的海綠光映在頰上,那份共鳴跨越了時空也傳給了有夢。

  「真澄……」

  類似的顫慄景象影生看過不知多少遍,不幸總是發生在他重視的人身上。

  「沒事的,那孩子有控制力道,現在的我應該還有足夠力氣把他轉移……」

  可是某樣東西引起了有夢的注意,足夠讓他放棄收拾這般慘烈的情況。

  在現場已經習慣環境光的三人似乎有沒有注意到,難以察覺的螢藍微光,悄悄地從真澄的背後溢出、飄散在空氣中,光粒子聚集在兩個二心子身邊,溫柔地圍繞周圍像是在祝福般。

  
  美得無法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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