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大家都知道艾兒偏著頭看桌上東西的模樣固然可愛,不過他像小動物一樣一直盯著東西看的時候並非好事。
「我說大姐……」直樹終於按耐不住打破這陣沉默。「這盤像致癌物的東西是要拿來吃的嗎?」
與白盤子完全相反的焦黑物體呈在桌上,沒有人敢下手。
「話不能這麼說啊,這是我做過最好的說……」玲宇心虛地扳弄手指頭,不敢說自己是家事白痴只會做點心類的東西。
「這樣一個人住外面怎麼活的……」
「料理當然可以吃現成的嘛,而且媽媽常寄過來,現在食物又很容易保存。」料理生手的玲宇內心高喊科技萬歲。
「女人家至少要學幾道菜啦!這樣哪嫁得出去!」直樹像古板老媽不停碎念,他想拿起那不良範例要玲宇看個仔細時,才發現盤子裡乾巴巴的碳水化合物團塊明顯減少許多。「艾兒你該不會吃下去了吧!」
「因為是小玲用心做的啊,吃起來口感好特別……」
「哇啊啊──對不起,艾兒不要再吃了!」良心發現的玲宇迫切希望他趕快吐出來。
進入非常時期,手頭吃緊又有斷水斷電的危險,不得不用原始的方式處理日常,疲勞漸漸侵蝕大家。
「哇──好香喔!原來你會做菜?」玲宇不敢相信地看著桌上有一盤完整的蕃茄炒蛋,而且出於直樹之手。
「學一下就好了。」
「我可以先試一下嗎?」
「先等等!」做菜的人自己首先嘗試,畢竟是初學者不敢保證味道。夾起食物入口後直樹眼神驟然變色。「這道已經不行了……」
「為什麼?你要把它全部丟掉?」
「不行就是不行!那麼想死嗎?」用力扔下筷子,他把倒一半的菜留在桌上獨自回房間。
「什麼嘛……」
原本只當旁觀者的席格,匆匆跑去廚房拿根銀湯匙,順手撈起一匙那盤蕃茄炒蛋。
「湯匙,變色了……」
席格點頭。
回頭看看睡在沙發上的艾兒,席格找了件外套給他披上。
那個不曾吐露任何隻字片語的席格他……終於開口。
「危險鑑別度中,編號NA1516,通稱『和樹』後來改名『直樹』。」
玲宇只覺得那聲音冰冷如機械,沒有任何情緒在其中。
「大腦到器官都經人為加工過,標準的人造二心子。」
外貌與對話內容形成極不協調的感覺,玲宇看不透他在想什麼所以覺得有些害怕。
「直樹的腦部手術曾失敗一次而Second失調成為劣質品,不過他也很小心分辨自己身上分泌出來的是什麼樣的毒。」紫曈一閃,散發著懾人的氣息,玲宇額角已經冒著冷汗。「別那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人。」他眉毛挑了一下,看到玲宇害怕的神情覺得有些氣餒。「妳不是想知道我們的事?」
「對!還有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
「我,不希望真實被無知所抹殺。」席格再幫艾兒拉了一下滑掉的外套,隨手拿起一本無關的書翻翻而後開口:「我跟直樹原本待在七號研究所,至於後來那個研究所嘛……它的存在被你們所熟知的方式消滅了。」
「七號?我記得那是個藥品研發機構吧?因資金不足破產倒閉……」玲宇的親戚有些是在做投資的,尤其醫療和製藥這部份偶爾能聽說相關的消息。「難不成它私底下在做非法的人體實驗?」
「人類的智商果然被看扁了,我只能這麼說。」席格聳聳肩。「我只跟妳透露沒傷害性的事,不然他們兩個會生氣的。」
「你們是逃出來的?」
書本翻了一頁,他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回答:「算是,當然有一半不是,那個地方既然已經消失的話我們當然要另尋棲身之處。」
「我覺得聽了跟沒聽一樣。」玲宇心想自閉大神難得開口,聽聲音算有賺到嗎?
「『二心子云云的,其實根本不會傷人』妳真的這麼覺得嗎?」紫色眼睛再次發出光亮,寶石般的光輝彷彿會整個人的心神都吸進去一樣。「不是我自誇,我的危險鑑別度是高,研究員看了都會避之唯恐不及的那種。年幼的二心子需要特別管束就是他們不懂得控制自己,如果放任Second不管,死傷人數可不會是大家表面所知道的那樣。」
「你、你別嚇我啊!這種事……」
「嗯,是唬妳的。」
「席格──」這是玲宇聽過最恐怖的黑色笑話。
「妳自願幫助我們,這點心理壓力是必要的,必須讓妳知道跟二心子相處最需要的是保持思考。」
一開始玲宇覺得他們好像不太在乎她,尤其席格讓她意外,沒想到他已經想了這麼多。
「因為有妳在直樹會更花心思抑制Second,一有狀況他會用最極端的方式避免周圍的人有危險。我很感激妳收留我們,再要求妳給我們時間調適好像有點太厚臉皮了,妳本來就有權力趕我們走。」
「我確信你們不會有傷人的念頭,光這點就夠了,所以別再講這麼傷感情的話了。」她也問過自己好幾次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真正想做的事不需要太多理由,雷比希特瀟灑離去她很快就能接受或許也是因為如此。「那……艾兒也是嗎?就像你說的經歷什麼危險實驗或者更異常的能力?」
「不是,他是個例外。艾兒是無害的,天然加三級,但是他的存在意義是普通人根本無法想像連二心子也是。」書本翻頁時他視線落在熟睡的艾兒身上。「他身體有異常的時差,那是人為抑制的後遺症,看衣服就知道他成長速度有多緩慢。」
「嗯。」
「很像小精靈吧?」
「我覺得你講話好恐怖……」毫不在意地調侃人家。
「我想緩和氣氛啊。」只是席格的面無表情讓玲宇很難分辨這是不是真心話。「艾兒什麼都不知道,他是無法隨時間流動的個體。現在的他就像剛出生的嬰兒,對事物無知、不會分辨善惡,所以偶爾覺得和他對話很吃力,雖然外表看起來像十多歲的小孩實際上什麼都沒接觸過,必須一點一點教他。」
「覺得你好辛苦的樣子……」
「不會,艾兒的學習能力很強,但是他喜好和觀念一固定就很難改掉,有時候會很任性。」
「席格好像大哥哥喔。」
他把臉埋進書本,粗魯的動作不免讓書頁脫落幾張。
「可是……要說艾兒是『白』的話,還有一個跟他形成對比的極端存在,集異常於一身、常識框框外的東西,屬於『黑』的……真的……真的有能力將人玩弄於掌心、無差別奪取生命,有這麼一個人。」席格眼神稍有變化,帶著一絲絲……畏懼,緊緊咬著下嘴唇的席格沉默了一段時間。
看著嚴肅的席格,玲宇覺得呼吸有點困難連口水都難以嚥下。
「不過詳細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是聽來的。如果把剛才講的那些事湊一湊搞不好可以出本恐怖小說?」
玲宇聽到他開玩笑才感到些許放鬆。
「雖然我們三個無親無故,但是擁有共同過去使我們的生命已不再屬於一個人。有一件事請妳務必記住。」
再次拉起玲宇的手,席格放輕語調跟她說話,她頭一次覺得席格的聲音如此溫柔。
「──不管是誰都不願意做為傷害他人的存在而誕生的。」
那只是小小的希望,因為擁有生命。
不同於人,有兩個心跳、活生生的存在。
「對了,席格。難得聽你說這麼多話也讓我問個問題嘛。」
「請說。」
「我記得七號研究所是好久、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明顯看到席格臉上有種「糟糕了」的表情。
「就算它倒閉距現在也……呃……你知道的。」玲宇早覺事有傒翹,一個小個兒怎麼會懂那麼多東西?
席格冷汗流不停。
腦筋一轉,另一隻手在玲宇掌心速速寫下幾句話:
「別多問。」
「啊……」玲宇之所以驚訝並非文字內容而是「方式」,那是與雷比希特之間的秘密。
──妳的笑容是最美的。
是因為雷比希特常常這麼告訴她,她才總是微笑待人。
──請等我。
這是雷比希特將戒指放入玲宇掌中時所書寫的。
──我愛妳。
而這是最後離開時寫的。
「突然想到平常你都不說話的,今天怎麼話麼多──啊?」玲宇露出微笑,配上陰影的笑臉看起來殺氣十足。
「妳不是說我不說話看起來像啞巴……」
「可是我好像都沒有說出口?」她的嘴角再上揚。
玲宇有點搞懂為什麼席格是危險鑑別度高的二心子,他和直樹是完全不同、更令人頭疼的類型。
「危險鑑別度高,編號SE0907,通稱『席格』。」稍微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我是精神型,雖然為了某兩位耗掉不少力量變比較沒什麼殺傷力,不過現況妳也知道是怎麼樣。」他拿書頁掉光光的書皮擋住臉不要被看到,無意義的舉動顯得相當滑稽。
「你……看了多少?」
「有多少算多少……」儘管聲音壓得非常非常──非常低,終究被聽見了。
「席格──」
席格抓起艾兒逃命去。
至少他成功轉移玲宇的注意力。
「噫……啊!好險。席格幹嘛扛著我啊?」半夢半醒的艾兒搞不清楚狀況,手上緊抓著差點掉落的物品。
「你拿那什麼東西?」
「嗯啊,小玲的手機,偷偷拿來看的啦。席格你覺得照片上這個人是不是小玲的男朋友?」
手機螢幕是一張情侶照,抱著玲宇的是一名穿研究員外袍的男子,面目清秀看起來頗為年輕,沒什麼整理的凌亂黑髮後面隨性地束著一個小辮。
「小玲看起來好幸福喔──」
席格本身對研究員沒什麼好感,當注意到他身上掛的名牌時,那個無表情的席格……彷彿笑了。
「噫?席格?」
看著臉部表情無變化的席格,艾兒只覺滿頭霧水。
──雷比希特.卡納德。
十三號研究機關實習生。
「原來是那個人的學弟嘛……真是的。」席格意味深遠地低語,並將秘密沉入心底。
■■■■
「媽──這不是真的吧!」
某日玲宇母親打來視訊電話,艾兒等三人則是躲在沙發後面免得被看到,他們三個的事仍是秘密。
「她們在說什麼,好像很嚴重?」直樹忐忑不安地問席格,不時回頭看她們對話。
「但願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嘴巴塞滿麵條的席格說道,看起來悠哉悠哉心裡卻和直樹一樣擔心。
「不要邊吃東西別說話!」
「那來眼神交流啊。」
「小命比較重要。」這話一點也不假,看看對方是誰就知道,危險鑑別度高可不是開玩笑的。
從玲宇母親聽說有關玲宇爺爺去世的事,理論上來說這裡的不動產權是由玲宇來繼承,遺囑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為什麼國家要徵收這塊土地?我根本沒聽過有這回事!」
「他們說是有通知過妳了,說要這塊是要拿來蓋商圈,而且爺爺的地段不錯,徵收費也不少……」玲宇娘支吾其詞的,在女兒的逼問下急切想轉移話題。
說不出口。
要是房子沒了的話艾兒他們就沒地方去了!
「先不管這個,玲玲啊,妳要不要先跟學校請假一陣子搬回來住?」
「……為什麼?」聽到母親如是說,玲宇的臉色變得更難看。
「玲玲啊,雷比希特都已經不知道去哪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找妳,有很多條件不錯的人來拜訪……」
「不會有比雷比希特更好的人了──」
語畢,切斷視訊。
會對母親如此不客氣,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家人本來就不喜歡雷比希特,不能說話、工作也沒什麼保障,他們認為雷比希特離開正好能讓女兒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什麼土地徵收,根本就是在勸我把它賣了籌嫁妝……」雷比希特的戒指跟手機一起擺在桌上。「我想相信他,還有跟他的諾言。」
「小玲……」
「不要那個表情啦,有我在不會有問題的!這棟公寓本來就是爺爺給我的禮物,就算是親人也無權動它。」玲宇的面容帶有幾分倦怠感。「直樹──你沒事的話來當我的模特兒一下,課題還沒弄完。」她很快地話題馬上轉向直樹。
「我不要,站著累死了。」席格就像布娃娃一樣給直樹抱著。
「哎呀呀,只有你長比較快啊,身材比例剛剛好,對職業模特兒有沒有興趣?我可以去問問老師喔?」嘴巴上是這麼講,早把他推去小房間裡,因為對直樹光用講的是沒用的。
「席格──」
喊出這名字的直樹接著就消失在門後了。
「席格,小玲的事……」艾兒趴在席格腿上一臉愁容。
「你發育比較遲緩嘛,想當小玲的模特兒得等好久,還是多吃點吧。」
「不是啦!」
本來就面無表情的席格現在的表情顯得更沉重,沒辦法三言兩語打發掉艾兒有點頭疼。「是專程來找我們麻煩的可能性很大,先從利誘開始,若不行就宣言多次通知然後再用不回覆默認定案。」
畢竟他們算逃出來的,善後工作沒有做得很完全。
「噫……」銀髮無力垂下。
──翌日。
「媽!」大門跟牆壁緊密結合。
「哎唷!女孩子別那麼沒氣質,小心把門弄壞了。」
玲宇母親直接殺到家裡才急忙從學校奔回家,不可思議的是玲宇母親竟然跟席格悠哉泡茶聊天。
「你該不會對我媽下手了吧?」她湊到席格旁邊竊竊私語,席格是精神型的,她覺得他可能有能力這麼做。
「只是用話術打發打發,你看我的眼神像是會做這種壞事嗎?如果妳想的話我也不介意。順帶一提那兩個人已經躲好了。」席格的眼神散發著陰謀的光芒。
「想不到玲玲的模特兒是這麼可愛的孩子,學校的設計課應該很愉快吧?」
這個矮不隆冬的小個兒,去當童裝模特兒還差不多!
玲宇忍住沒喊出這句話。
「真抱歉我發育不良。」
心裡的話還是被聽到了。
「媽,妳來做什麼啊?」
「來看看女兒而已啊,仔細想想爺爺房子的事還是妳決定就好,所以政府那邊我們已經先拒絕了,等房價上漲也不急是吧?」玲宇不敢相信自己母親用陶醉的眼神看著外貌年齡不到十二歲的男孩。
這個席格……果然不簡單!
「謝謝讚美。」
又被聽到了。
「玲玲啊,之前跟妳舅媽聊天介紹了個服飾店的小開人不錯耶,他好像對妳也挺有意思的,要不要認識看看?」
「媽,不要再提這個了!」凝重的空氣漫佈四周,沒有人開口說話。「現在先回去啦!我今天剛交完課題好累……」重回臉上的是失去活力的笑容。
「這樣啊……好、好。」玲宇母親緩緩起身,只是輕嘆口氣彷彿此趟全無收穫之感。「媽有多放點菜在冰箱,也好好照顧一下小席嘛。」
「小席?」
「不過雷比希特的事……還是早點死心吧。」玲宇母親留下這句話後便離開。
「席格,不能說出去喔,我現在心裡的話。」
「把我當啞巴就好。」
雷比希特……即使心底喊了上千上萬次戀人的名字也無法得到回應。
艾兒和直樹在二樓樓梯間看到剛才發生的一切。
親人那邊有席格可以應付但始終非長久之計,他們不知道這樣不安難耐的日子究竟要持續多久。
■■■
「不見了……」
好日子維持不到兩天。
外頭風雨交加,氣象報導說鋒面來襲預計持續一個禮拜大雨,一大清早家裡便充滿不平靜的氣氛。
「真的……不見了?」
玲宇急忙翻找櫃子、衣櫥,任何角落甚至垃圾桶──
「嗯……不見了。」席格口氣冷冷的,邊撕著紙張邊說。
「戒指不見了!」
雷比希特的戒指。
「似乎是被妳母親拿去丟了。」玲宇母親來的時候正努力把兩個人藏好,一時間席格也沒注意到她偷偷摸摸的在做什麼。
「怎麼會……」
「席格!」這回是直樹,帶著幾乎面無血色的驚慌表情匆匆跑下樓。
「找不到艾兒啊!」
「什麼?」
「我知道。」席格繼續撕著紙張依舊神色鎮定。
「你怎麼還有辦法冷靜──」
「吵死了。」
紫眼回瞪,殺氣非比尋常,無視兩人的反應把不明紙張撕成碎片。
「只是他想太多而已,真是的……沒事這樣麻煩別人,到時候把他抓回來洗腦重新教育。什麼哥哥啊?我還比較像他爹──搞什麼離機出走的飛機,字還寫那麼醜。」席格像小老頭碎碎唸不停,手上的紙張完全變成粉末。
「離家出走!」
「為什麼艾兒會……」
「想太多嘛,他大概覺得待在這裡會讓妳陷入危險這樣。」他跳下沙發,自顧自地拿起帽子和不太合身外套準備出門。「去找他吧,快走。」
──我們也不希望自己重視的人受傷害啊。
重視的人……艾兒是這麼想的。
就算艾兒很單純還是會察覺,因為他總是把別人的事擺第一位。
「我們只是無關的人啊……會相遇只是偶然而已!」
偶然,真的只是如此?
她質疑過自己,在相處的過程中卻已經喜歡上他們了,然而現在非常情況她內心深處又否定自己的決定,深深感受到自己原來這麼不堅定。
「怎麼還是那個地方。」宛如接受到電波般,席格帶兩人往熟悉的方向走。
「哪裡?」
「席格──」直樹不耐煩地喊。
「好好,反正他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兩人無言以對,心想那是反派角色才會說的台詞吧?
他們又重回故地,那個他們相遇的地方。
「艾兒──艾兒──」
雖然說是開發中的人造林,進度接近完工的密林加上天候不佳讓人無從下手,早下定決心就算把整個林區剷掉也要把艾兒找出來,當然這是席格說的最後手段。
天色漸暗,能見度越來越差,這塊人造林還在施工中要是被人發現偷跑進來也不太妙。
「艾兒,是你嗎?」
玲宇在林間隱約瞥見奇異的紅藍光,但是是在近十幾公尺高的大樹上。
「艾兒──快下來──很危險的!」
像是貓咪愛玩跑到樹上下不來,可是他們不能叫消防隊來幫忙。
「他怎麼跑到樹上的?」直樹和席格聽到玲宇的聲音也跟上來,兩人見到他平安無事先鬆了口氣。
「快下來,不然我叫小直把這棵樹溶掉。」
快要失去理智的席格爸爸。
「噫……我下不去啊……」
當真卡在樹上。
「艾兒!跳下來吧!我會接好的──」第一次見面時玲宇展現過一次自己的臂力和體力,她希望這種情況下身體一樣吃得消。
「噫呀……」
十幾公尺高,要是沒接好可能會骨折吧?嚴重一點會死人的。
最後艾兒跳了。
三人墊下面而不是只有玲宇一人承受。
「不要……擅自做決定啊,到處亂跑我們會很擔心啊!」儘管渾身溼透但現在她感到安心,已沒有多餘力氣去訓話,管他腳扭到還是骨折的,只要懷裡的人而不要再跑走一切都好。
「真的?」
「真的!你們三個真的是……對我而言已經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所以……」
不要離開!
「啊,弄掉了。」
「什麼?」三人湊近一瞧,艾兒手裡還有個黑壓壓的不明物體。
「烏鴉先生嘴巴卡著的東西終於弄下來了。妳看──」生性喜愛發光物的烏鴉,在人造林裡撿到的東西是……
「戒指。」被丟掉的東西偶然被拾走,艾兒膽顫心驚地面對這一大群不太好惹的鳥類。「小玲……我真的可以留下來嗎?」
「可以啦,有奇怪傢伙來的話我會解決。」回答的不是主人,是危險鑑別度最高的席格。「之前遇到的人已經聯絡我善後工作已經就緒,接下來就能安心了。」
「怎麼會不行,因為約定好了,我會保護你們的,雖然我是個普通人。」
重要的東西回來了。
不會再輕易哭泣,因為要堅強。
不再害怕失去所以微笑。
「一起回家吧。」
「嗯,姐姐。」艾兒第一次喊她姐姐,多了一點親人的味道。
老實說能遇到他們,真好。
她一輩子都會珍惜這個緣分。
■■■■
真澄喝著熱茶,靜靜聽響子把故事說完。「姐姐跟牠們感情真好。」
「是啊。」
他們並不知道後頭有某個人聽得面紅耳赤的。
「那……後來小貓有生了嗎?牠們應該過得很幸福吧?」
「哎呀呀。」
響子把故事內容簡略了很多,結果真澄腦袋想的都是貓。
「唔──做什麼啊!」NAO突然伸手遮住真澄嘴巴。
「小聲點!這種話不能隨便亂講,會出人命的!」
「能生的話我也想啊。」
充電完畢的齊克用他的機械眼無神地盯著遠方然後緩緩回頭。
「能生的話我也……」
「不准重複──」
雙手摀著耳朵逃避現實的NAO大喊「我不聽!我不聽!」的NAO,見狀的真澄覺得好像做了什麼壞事有難以言喻的內疚感。
「既然有人期待的話就來試試吧,反正是遊戲……」
「跟金屬製品生什麼鬼啊!」
齊克拿了真澄剛才睡的房間鑰匙帶著NAO退場。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哎呀,習慣就好。」家常便飯,響子的臉上表情是這麼寫的。「你看雨停了喔。」
原本灰濛濛的天空灑下陽光,連同心中的烏雲也掃除,光是看著就感覺心情舒暢,響子覺得這是好事,看過真澄的表情後她就更確定了。
「嗯,還是晴天好。」
「真澄聽我說,有人容易相信別人,不懂得去分辨好壞,選擇最難走的路反而使自己迷失其中忘記最重要的事。」
「真是吃虧的個性。」
「是啊,真的很吃虧。」響子苦笑。
「到時我會拉他一把的。」
響子本來打算多說一點,不過她認為不需要了。雖然是個笨拙的團長但旅團並沒有因此受影響,團員不用為他人改變步調,自在地做自己就好,在響子看來連齊克都沒有刻意偽裝,照樣跟NAO吵鬧。
她放下了杯子,現實生活有些事不得不去處理,要盡快弄完才能回到大家身邊。
「那……我也要下線了。」姐姐食指貼著臉頰淡淡一笑。
「姐姐好像總是來匆匆去匆匆?」
「是啊,有工作要去國外,不過不用擔心。」站著的響子彎下腰與真澄平視。「不管你們走多遠我都會跟上的。即使高興的時候、難過的時候都可以找姐姐我撒嬌沒關係。」她手撫摸那變色的頭髮,指尖的溫度一點一點滲透到心裡。
「嗯,慢走喔。」
「小女子就先告退了。」她拉著裙角微微鞠躬,不失優雅。
登出的光環出現在響子腳邊,真澄對響子揮手道別。「我覺得,姐姐微笑的樣子是最美的──」他希望響子身在遠方也不失那笑容。
不知為何她對真澄的話有所反應,彷彿眼前有子熟悉的影子漸漸清晰。
──妳的笑容是最美的。
響子以前常聽到他如此讚美。
──請等待。
那是離去前最後的任性,還有……
──我愛妳。
「雷比希特……」
光環上升,當響子全身被藍光所覆蓋時終於看不到她的影子。
■■■
「接下來去找人了。」我伸伸懶腰,心裡早有個底。既然大門那塊區域在維修,那就去後門。
順著旅團來的路往後門的方向,我想現在去還來得及。
「艾兒──」
泥濘的地面很容易追蹤足跡,正如我所料看到一個淡紫色人影鬼鬼祟祟地往門口而去……
「噫呀──」
目標捕捉。
抱歉只能有如此不雅的姿勢把他扛在肩上跑,突然理解大哥和NAO為什麼常這麼做,艾兒真是輕巧又容易攜帶,腰怎麼會細成這樣……不對,我在想什麼鬼東西!
跑回咖啡店外頭隨便找個椅子讓他坐下。
「嘴巴打開。」
「噫?」
「不要噫,嘴巴打開就是了。」
「啊──唔!」
塞進艾兒嘴裡的只是塊酥餅而已,打工時從老闆那學到的招數,讓多話的人暫時閉嘴、讓心煩的人好好聽聽別人怎麼說。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絕對──會相信你的。」
「……姆。」
艾兒咀嚼速度很快,酥餅像是要被他吸進去一樣,不過他還是停下來了。
「我不知道水實是什麼樣的人,可是艾兒所相信的我也相信!雖然他好像不喜歡我的樣子……不過總會有機會見面的吧?要調查兩個人一起也比較快。」
吃虧是吧?或許我也一樣。
我……有種非得跟水實再見上一面的感覺。
那個畸形的武器和他的名字盤旋在腦中揮之不去。
如果艾兒會行動,我會守在他身邊,因為我不想看到他被捲入危險而且我相信他看人的直覺。
「……姆姆。」完全沒用手支撐,酥餅慢慢被艾兒吃掉。「謝謝。」
他重拾原有的笑容,看上去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
「會再見面的,一定。」
靜默了一會兒,艾兒闔上天藍的眼,唇與聲,我又再次聽到那個旋律。
睜開雙眼看後面
我們的距離與足跡凌亂的地面
這些轉變讓路途變得不再遙遠
漫步奔跑 重回起點
不論怎麼改變步調 景色仍舊一律千變
是什麼時候開始連自己的心跳聽了都覺得生厭
直到我們相遇的那一天 世界有了改變
旅歌,擁有了開始。
「呼……先這樣。」彷彿用盡全身力氣艾兒大大地喘口氣,讓沒有歌詞的曲子有了雛形,本人看起來相當滿足。
我知道這樣表示他也下了決心。
「那麼,一切先從旅團會議開始吧。」
Likecoin一般註冊會員由基金會出資回饋作者,喜歡我的文章下面星星按讚就能幫助到網站營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