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 of memory] Faraway-下 (回憶)

malansuuF of memory, 降神第二集 Leave a Comment

 

  桌上攤著一堆資料及隨身碟,裡面的內容全記述著關於一名男子的事──維克拿‧艾雷吉亞。

  在黑暗時代後造就了現在一切混亂、促使二心子誕生於世的鬼才,亦被烙上「歷史罪人」的惡名。無依無靠的二心子將他稱之為「父親」,且遵從父親的意志活在當下。

  父親是唯一的依靠。

  父親將他的意志託付給「孩子們」,足以扭轉現二心子與人類僵局的秘密。人們不知道他有何魅力讓二心子跟隨,只要他想帶走任何東西沒人有能力阻止,來去無蹤的身影令當局頭疼,只要現身定會帶來一陣混亂。

  現今每人都在等待,他的秘密曝露在陽光下那天到來。

  ……

  「零?零──你有沒有在聽!」

  血管穴道滿佈的耳朵,用力給它扭下去真不是普通的痛。國中部圖書館裡可以看到兩個男孩子共用一台筆記型電腦溫習功課,不知道是誰先提說共用一台比較省電,總會有一人手會閒下來然後在舒爽的天氣做最讓人難以抗拒的事──爆睡。

  「我、我只是發呆了一下啊,好疼……」

  「都快考試了,我剛才解釋『街殺』的事有沒有聽進去?」

  「沒有。」

  零和霜因拿手的科目不盡相同,修了不同組別自然不會同班,對於零學習方面有某些障礙兩人都非常頭痛,別人看一次就記得的東西自己得看十遍以上才記得住,他對背科不太拿手。

  「這次,我會好好聽的。」雙手合十誠懇拜託,任誰都很難拒絕尤其是霜因。

  「街殺是三年前才發生的大事……唉,就再講一遍好了。」

  聖誕節一直是為大家喜愛的節日,但如果在這日子發生傷害事件也令人痛心,三年前的這一天便是如此,在聖誕夜來臨前不斷謀殺案四起,在一條路上發生隨著時間過去慢慢靠近商業區中心然後大爆發,變成一起百人傷亡的案子。

  有一傳聞這是二心子的仇恨殺戮,對掌權者延伸至對他們視而不見的平民,具有故事性又難鎖定兇嫌,所以比較多人容易接受這個推測。

  文件檔的圖片中一個少數生還者──不到十歲的小孩跪倒在血泊中屍體旁。

  「『街殺』……『皆殺』……」零用自己的語言邏輯想了一遍,他對此有點反感但不想把心裡的吐出來干擾讀書氣氛。「你……也會討厭他們嗎?二心子。」

  「什麼?」對零的疑問感到困惑,正確來說霜因覺得問這樣的問題本身就很奇怪。「我們學校也有不是嗎?而且我們還是同學。」霜因提到關於同班同學,戴著粗框眼鏡配著無殺傷力微笑的那位,只是除了同學關係外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

  「也是……」

  沒有特別討厭也不會特別喜歡,霜因的看法跟普世見解一樣。

  零回頭發現圖書館有一名同年級的女學生,氣質出眾,豔麗的長髮與紅眼瞳,旁若無人的眼神與紅瞳的溫差散發著令人難以接近的氣息。名叫深紅的女學生也是二心子,在學校沒有人不知道。

  「你沒事又發呆。」霜因手拿隨身碟角猛戳零的臉頰。

  「啊……好痛,別戳了。」

  「今天得早點回去才行,姊姊打電話來罵過了。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你先回去吧。」

  霜因的姊姊當時連他一起罵到臭頭,因為霸佔心愛的弟弟太久啦,弟控姊姊是這麼說的。

  「霜因。」待霜因收拾好書包,零無意喊了他一聲。「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保護你的。」與以往傻笑的表情不同,在說出這句話時多了幾分認真。

  「你先保護好你的成績在說。」

  吐槽完後便匆匆離開圖書館

  一面掩飾著充紅的耳根。

  「唔?」出圖書館後某樣東西滑過腳邊,毛茸茸的異物不斷在腳邊磨,時而貼近時而遠離。「貓?」低頭一看是隻除了尾巴底端是白色外全身黑的貓咪。「你這小東西是怎麼溜進來的?」霜因蹲下摸摸小貓的頸子,牠享受著被人類撫摸的感覺,感受與自己不同的生物的體溫。「你的眼睛真漂亮。」

  ──綠色的呢。

  頸上掛著鈴鐺的黑貓用舌頭梳理了一下毛髮後再依偎到霜因身旁。

  「提出『知識就是力量』的哲學家還說過:『一切幸福,並非都沒有煩惱』啊。如果他可以加油點就好了。」腳踏實地地做著學生該做的,靠學習積攢未來,陪在他身邊的霜因能做的大概只有這些,霜因認為芙蓉阿姨應該也希望他可以正視現在不要沉浸於過去的悲傷。

  芙蓉阿姨……

  「當貓真好,無憂無慮的。」

  「『沒這回事唷。』」

  「咦?」

  鈴聲輕響。

  黑貓躍上扶手,回頭瞥了一下霜因後離開了,尾隨在圖書館遇到的二心子後留下一臉茫然的霜因。

  他搖搖頭讓自己回神。

  「貓怎麼可能會講話。」

  ■■■■

  好不容易捱過期中考,成績理想與否有盡力就好,不久後還得煩惱升學的問題。

  「我回教室拿個東西,你先到門口等我。」零連平常也會忘東忘西的。

  「嗯。」應諾後往校門口,上次見到的黑貓懶洋洋的趴在護欄上。

  冬天的暖陽映照,自己也被牠的慵懶氣息傳染不禁打了一個呵欠。

  倚著牆壁眺望學校,眼睛微微闔起來,搞不好等他回來自己都先睡著了也說不定,要是睡著時他做了什麼好事就拿硬皮書很狠修理他一頓。

  想著等等和零一起去買熱飲暖和一下身子,然後再回家檢討考試的東西。

  和平快樂的時光正持續著,就像以前那樣。

  直到聽見自校園傳來的巨響時──夢碎。

  忽然被爆炸聲驚醒,霜因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學校是青少年的他們生活必需經歷的一部分,每日進出直到進入下一個學習階段,儘管學校會成為回憶也不會輕易消失尤其這所公立學校還有點歷史,如今爆炸動搖了它屹立不搖的形象,彷彿安穩的日常也會隨烈火燃燒一去不復返。

  爆炸的餘音在耳裡迴盪著,下個瞬間另一條走廊被炸得粉碎。

  霜因全身上下的神經都緊縮了。

 「等等……這、這怎麼回事?」

  玩笑開太大了吧?

  「零還在裡面啊!」

  他不可能靜靜在原地等待,不顧一切地邊喊著零的名字一邊跑回去。

  然而對危機最敏感的動物卻是一派冷靜地推估那魯莽行動發生的後果。黑貓緩緩睜開碧綠色的眼睛,燃材掉到外圍開始燒著花木牠也依舊不為所動。

   「『傻孩子。』」

  跳下護欄後黑貓跟在霜因的後頭。

  看著被濃煙侵襲的校內霜因越來越不安,要靜下心來整理狀況花了一點時間。

  他剛剛看到爆炸的地方是上術科教學樓,與普通教室的教學樓是分開的,考試期間不會開放那裡讓學生逗留所以應該是沒人的。

  火燒過來之前應該兩個人都來得及一起出校門,可是霜因很納悶為什麼往教室的路上遇不到零。

  「不會吧……」他馬上掉頭往起火的教學樓而去,不回到一樓而是直接從連結廊道過去。

  地板都被炸得能看見別層樓,在廊道時霜因早因為高溫熱得汗流浹背,他深切希望自己的預料不會成真。

  好幾條路都不通是該趕快離開了,但走廊中間的裂縫下隱隱約約有個人影像是被吊著,在他的上頭有個少女質問:「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少女將散落的長髮束起來,手持幾顆錢幣大的銀灰色小球,火般的灼熱視線落在那人身上。

  吊在半空的人身體往前盪了幾下,一個翻身往上輕鬆地回到可立足的地面,對著裂縫對面的少女說:「只是個煩惱升學問題的十四歲國中生罷了,還不夠普通嗎?沒和霜因一起領畢業證書前可別頒給我死亡證明。」

  少女深紅不屑地哼了一聲。「鬼話連篇。」她的聲音不斷降溫,早在不久前發覺有異樣,會去注意深紅一舉一動的豈會是個普通國中生?再看過剛剛的零,她不由得對他加強警戒。

  「妳快收手,不要再幹傻事了。」

  「不可能!」隨手投擲一顆小球,細腕輕輕一揮燃起火燄包覆銀球,而後爆炸。

  茫茫灰霧中,人影躍過裂縫到深紅眼前,單手將她的身體壓至地面,緊抓著屬於少女的玉頸,要是這個時候在表現紳士風度的話遭殃的肯定是自己。「妳真的那麼恨人類嗎?快停止吧!」

  「恨啊,只要是二心子誰不恨!」儘管零壓制了她但她爆發的負面情感是無法掌握的。

  「為了父親的意志要犧牲多少人都無所謂──」

  「『父親』只是妳空虛的想像。」

  近距離的情況下深紅再度擲出裝滿火藥的小銀球,這次雙方都受到不小的創傷皮膚被高溫燙得部分剝離。

  「像你這種人怎麼可能會了解,誕生的那天起不斷被人們詛咒著,在空氣稀薄只能以氧氣罩維生的研究室度日,身體被人解剖研究從來沒有被當作生命看待!」

  凝血劑雖對大部分二心子來說是危險藥品,但對深紅這類二心子是總不錯的選擇,讓自己的Second轉而專注控制血中含氧量和體溫控制,自然能減少燃燒現象,唯一風險就是可能會使得Second走樣甚至廢掉,這對研究者來說是最不樂見的。

  排除人道考量的話,對於傷殺力強又易爆發的燃燒Second,抑制氧氣量一直被認為是作為對付燃燒Second的最佳對策,不管對是方便管理還是節省經費都是,而深紅就是這歷史共業的受害者之一。

  「我親眼見過父親,他溫柔的聲音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是因為他我的Second才能定型不再被研究,還成了能通過高門檻審查的二心子。父親是個心胸寬厚的人,除了我之外還有很多孩子需要他。」

  即便手臂淌血,深紅在提到父親所展露的微笑,彷彿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除掉敵人、蒐集情報……我不要什麼正常生活,只要能幫助父親能做的我全都做,在那該死協議生效前我一定要找到──」

  「說完了沒。」

  冷語落下,零的眼神完全不帶一絲憐憫。

  「努力活在當下才是我們該做的,為什麼妳要去追尋那模糊不清的影子?」他緩步走向深紅,努力壓抑強烈殺意避免自己也做出憾事。

  她試圖以火燄攻擊反而讓自己亂了陣腳,一個不小心受傷的手腕就被擒住了。

  當零正眼看她時深紅終於了解到阻礙她的人是何方神聖。

  「那眼睛……你是混血!」

  二心子與人類兩個極端血統混合所產下的孩子,原本灰黑的瞳孔轉為琥珀色,這才是他最真實的面貌。儘管零沒有像她那樣的Second,本身卻有著超乎常人的運動神經和反射力。

  「穩定的顯性特徵……根本是被『中央』豢養的僕役嘛!也難怪不會懂現在二心子的世界發生了大事,以為有主人的庇護就能擁有幸福──」深紅知道零的背景後只有鄙視。

  「只要還有重視我的人和我最珍惜的人,我就會用盡所有辦法保護這一切。再一次告訴妳,快停手!」

  ──不然就毀了妳!

  死亡已逼近深紅卻笑了,愉快地、惡意地。

  「真是太狡滑了。」

  語畢,不慣用的手快速從背後的包包抽出小刀,傷了他的右眼後拔腿往樓梯跑,點燃火燄阻斷後方追擊。

  「等等!」

  「告訴你一件事。」站在四樓樓梯間的她俯視著零。「既然知道『中央』不是什麼可靠的盟友就別硬跟它靠攏,四技和主柱本來就不屬於他們,就算我沒找到資料和資格者還是有其他人會代替我的。」

  零不放棄勸說的念頭但如果事情真往壞處發展的話也只能痛下殺手,若上頭知道這女孩在打的算盤絕不可能讓她好過。

  照現在情形零才是拿不定主意的那一個,不管如何深紅心意已決。

  「話說回來,只有你一個人這樣活著實在太狡滑了,擁有歸宿及珍愛的人……」深紅輕笑了兩聲,語重心長的談論各自觀點最後卻像是在嘲笑。「我會詛咒你的,直到永遠。」拿出一顆銀色小球後她留下最後的話:「你一直追著我跑所以沒有發現吧?有人闖進來了,我知道那個人,我看過他。」沒於烈火中的笑容越來越深。

  「零!」

  「什麼!」大半精神都放在追逐深紅,以為其他學生去避難了才一時大意,回神才驚覺,那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

  「不要過來!」喊出這句話時已經太遲了。

  所以……慢慢去後悔吧,幸福的傢伙。

  「拜拜。」

  銀色小球上映照著火光,落在地上炸開後濃煙埋沒三個影子。

  琥珀瞳的少年伸出雙手卻抓不住任何東西。

  「爸爸,我愛你。」

  消失在烈燄中少女低聲呢喃,如火燄炙熱的愛不斷燒著,燃盡一切也使自己熔於其中。

  霜因失足,身體撞擊發燙的地面時感覺到體內有東西也跟著碎裂,由下而上由掌心至手臂由腳至頭,每根神經將痛楚傳達至腦中,溫熱的血液滲出傷口,疼痛與苦澀感令他雙眼無法對焦。

  逐漸失去知覺的四肢依然期望著被人拉一把,如果可以……霜因希望最後能靠在那人的懷中。

  鈴──

  「『孩子,你不會有事的。』」熊熊火光中的黑影如是說。「『有人正守護著你啊。』」

  ──所以,活下去,直到用自己眼睛卻認真相前。

  活下去。

  柔軟的觸感緊貼著霜因的臉頰,恐懼一瞬間消除了,危在旦夕的生命此時安心地閉上了眼。

  ■■■

  「我在哪裡?」

  睜開深邃的黑瞳,天空和霜因自己所知道的顏色截然不同。

  白,純淨的白。

  四周開滿了鮮紅色的花,無葉的花莖豎立在與花瓣同色的水面,沉重的身體與意識一同上頭沉浮。

  沉浮沉浮沉浮……

  因為疲勞霜因無法提起幹勁,背後的溫度與空氣的感覺正舒適,只要閉上眼他就能真正地入睡休息。

  沉浮沉浮……

  沉。

  「不能睡在這裡喔。」

  不知怎的他聽到了女人的聲音,霜因有些好奇可是又沒力轉頭去看,只聽到踏水聲慢慢接近,撐著紙傘的女人為他遮光,白皙的腕與指將霜因拉起,牽著他離開這片花海。

  在傘影下霜因看到自己原本的沉睡之處是一片血色地獄,雜草埋沒不堪的物體,紅花再以此為養分生長,剛剛是因為白光太過炫目而一時沒看清。

  這雙沒有溫度的手讓霜因有種懷念的感覺。

  紙傘下面孔只笑不語,她只是輕輕地撫摸著霜因的黑髮。

  「對不起。」霜因下意識地道歉,他對她有難以言喻的內咎感,然而女人沒有答話依舊靜靜地撫摸思緒紊亂的小腦袋。「我不記得妳是誰了,所以……對不起。」

  那女人的身影與白色的景象交疊宛如藝術品般,霜因確信這感覺似曾相識但他不懂為何自己會忘記。

  見霜因如此苦惱不已,她終於開口:「活下去,儘管會痛苦與懊惱,請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小零在等著你呢。

  淚水奪眶而出令景象變得模糊不清,即便擦著眼淚也沒有變得清晰,她完全消失時霜因還是想不起來她是誰,但那花香令人難忘。

  閉上眼再睜開時白色的背景依然不變,不過身處之處不再是一片死寂,電子嗶聲規律地響著,隱約還聽得見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著什麼。

  「小因?你醒了嗎?」

  他的旁邊站著一男一女,還有幾個穿白袍的。霜因現在仍覺得疲憊,以目前身體的活動能力僅只於轉頭。

  他對眼前的情景感到困惑,看到他們不斷地喊著「太好了」才脫口說出自己的疑問:

  「你們是誰?」

  ■■■■

  高中生年紀的少年少女帶著花束與探望的物品在往病房的路上爭吵著。

  「緋姊,妳不要老是扳著一張臉,小因看了會怕啊!」

  弟弟好心提醒卻被姊姊怒瞪,要是再多說幾句搞不好馬上被送去看彼岸花。韓家由最大的兩姊弟共同掌管,她教育大弟完全不會像對待么弟那樣溫柔。

  「小繁你閉嘴!只要一想到那個人就覺得生氣!明明陪在他身邊還搞成這樣子,不吭一聲就離開算什麼朋友!」咬著拇指指甲的韓緋花,平時總是處處為弟弟著想,現在真正想幫助他時卻無能為力。「你說我該怎麼跟爸媽交代才好……當初我答應要好好照顧你們讓爸媽專心工作,都怪我沒注意──」

  「姊……」身為長子的韓繁明一直都知道姊姊自我要求相當嚴厲,連意外事故都想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他伸手想摸摸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姊姊,反被姊姊揪著一領猛搖。

  「你說啊──小繁!你說啊!」

  「姊、姊姊!」

  差點多一個人要掛病號。

  「我要回去了,小繁你自己去吧。」不知不覺已走到病房門口,緋花卻不滿地咬著下嘴唇轉身離開。

  「這樣好嗎?」繁明知道姊姊最疼么弟,儘管霜因忘記了自己的親人但血緣依舊緊緊相繫。

  「……因為他等的人不是我們啊。」

  「才沒這回事。」目送姊姊離開後繁明輕輕開門卻不小心嚇到房內的人,彷彿看到有兩隻貓豎起毛髮、瞪大瞳孔警戒他。「對、對不起,我忘記敲門了……」

  個人病房內除了霜因外確實有隻黑貓。「小黑又來啦?不知道是誰家的貓天天來看你。」

  他給來路不明的貓取小黑這類菜市場名,像是聽得懂人話一樣,黑貓根本不想理他黏霜因。

  「我有偷帶小魚乾來喔。」雖然沒被友善對待韓繁明還是不放棄。

  「繁、繁……哥……」霜因想打招呼但還是說不出口,因為在霜因的記憶中關於親人的事忽然消失無蹤。

  「不用勉強自己沒關係,等恢復後再說。」親切的兄長用比霜因大一號的手騷弄著他的頭,霜因並不討厭。「倒是……你的腳,如何?」

  霜因搖搖頭。

  自從上次的爆炸事件後他的腿便失去了知覺,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儘管試著填補記憶的裂痕也終告失敗。

  「嗯……我從你房裡拿了些東西過來,看有沒有印象。」把裝滿滿的牛皮紙袋遞給霜因,繁明則拿著逗貓棒跟小黑玩。

  書本和一堆五四三的東西,全都已經不存在在自己的記憶中。「這是……」霜因拾起其中一樣感興趣的物品,是個深褐色的果實。

  「松果吧?家裡附近沒長,我也不知道你從哪摘的。」

  拿著巴掌大的果實把玩,唯獨這東西讓霜因在意。

  「有個……庭院。」白雪、植物與花香的模糊景象在霜因腦中閃現。

  「想起什麼了?」

  「不知道。」

  「也是啦,不過姊姊跟我會等你康復的,我要先回去了喔。」

  父母的事略有從他們那聽說,兩人想快點飛來探望還要等個幾天,不過光有他們兩個霜因就很滿足了,有點兇卻時時關心著家人的姊姊及溫柔的哥哥,雖然哥哥他很沒存在感……搞不好真的是重要的親人,為什麼不能早點想起他們?想累了霜因便無力倒在床上。

  「沒有其他人來嗎?」

  「很遺憾,沒有。」每次來探病都會被弟弟問一樣的問題,就像緋花說的,他們兩個都不是霜因所等待的人。

  一直到入夜,皎潔月光將黑夜佈上朦朧的氣息,若不拉上窗簾月光會有些令人難以入睡。

  「我到底失去了什麼?又期望什麼?」伸手摸摸頭上的繃帶,到現在還無法從記憶中找到什麼。

  鈴──

  白天才來過的小黑又到了霜因病房的窗戶那,肉球拍拍玻璃想進去。

  「你也睡不著啊?」這幾天來除了哥哥姊姊外定期來探病的就屬小黑。「真是奇怪,我也認識你嗎?」

  「呼嚕……」小黑將嘴上啣著的東西放在霜因面前。

  「禮物嗎?」

  掌心大的小東西,形狀奇特的水晶用繩子綁著似乎是可以掛在身上。

  「是勾玉啊。」記憶雖有缺失他所學的知識卻沒那麼容易消失。

  「東西我確實送到了。」

  越是看著它霜因越是感到驚訝,不是因為它少見或作工別緻,摸著勾玉時的觸感喚起了部分記憶而這令他想哭。

  他知道這是別人給他的重要東西,儘管沒有奇異力量也不神秘但飽含某人的祝福。

  「為什麼?為什麼我把它忘了?」

  瞬間填補了近一個月的空白,包括自己最珍惜的人說的話,一瞬間全想起來了。

  ──對不起,沒能守護你。

  「不是的!不是的──」

  當初在絕望的烈焰吞沒一切前不就是他帶著自己離開的?

  「你在哪裡?」

  而後月光透進的病房只剩下一隻黑貓和一張空床。

  ■■■■

  「什麼──我弟弟不見了!」意外在大半夜接到這樣的電話,緋花眼睛睜得比普通全開的狀態還大。

  「小繁!去醫院,騎車到最近的傳送站!快──管他罰單什麼的給我用光速飆去醫院!」她拖著大弟邊跑邊換裝,弟弟有狀況時姊姊威能全開。

  「姊、姊姊──快放手,我自己走啦!」繁明有點後悔不久前才去考駕照和買新車。

  匆忙來到醫院,未避免驚動其他病人,護士小聲告知兩姊弟在巡房時發現他不見。

  「不可能啊……你們不是說他的腳沒辦法動!」

  早就失去步行能力了,更別說是跑到醫院外的地方。

  「姊,快過來!我搞不好知道他在哪!」

  「真的?」

  繁明語出驚人且行動果斷,緋花第一次覺得大弟偶爾也有靠得住的時候。

  從時間來看是不可能走遠,那樣的身體要是突然能跑跳的話就是發生了奇蹟,繁明推測醫院監視最鬆的地方只有一個。

  他們從霜因病房樓層旁的安全樓梯往下走。

  「小因!」

  月光是這裡唯一的光源,樓梯的暗處有個孩子正一個人獨自哭泣著,拖著瘀青的雙腳不知在這裡多久了,因害怕孤單而不斷流淚。

  「姊姊……緋姊……」

  ──零在哪裡?

  些許沙啞的哭聲正呼喚著另一個名字。

  「好孩子,不要哭……」緋花不知該如何給予霜因肯定答案,看著弟弟臉龐的眼也開始變混濁了。「小繁,我自己也搞不懂了……」明明在霜因心裡佔了一席之地卻又做出如此殘酷的事,她討厭弟弟心中那獨一無二的存在,可是她也不可能告訴霜因那個人已經拋下他了。

  假如現在所發生的事是無法避免的,要是沒有那個人的話又會如何?幫助心愛的弟弟脫離生死邊緣卻又棄他而去讓他如此無助。

  太矛盾了。

  「會回來的。」繁明說。

  「相信哥哥姊姊的話,他會回來的,在這之前……好好休息吧。」

  烏黑柔髮下的眼皮已感到疲倦,不論身或心都傷痕累累,除了等待外沒有其他辦法,所以他選擇在兄姊的圍繞下安睡,在夢中思念著遙遠距離的彼端。

  遺物、回憶還有親情不能再把他們弄丟了。

  哲學家培根有云,一切幸福,並非都沒有煩惱……

  一切逆境,也絕非都沒有希望。

  所以零,我會等待的。

  抱持那微小的希望等著再見之日的到來。

  ■■■■

  俗話說時間能撫平一切,但真正深刻的東西並不會那麼輕易消失。

  觸景傷情對某人的現況來說名符其實,尤其是在華麗的公會建築裡看到卿卿我我的情侶,背景音樂還是情歌的時候更是如此。

  雖然是在虛擬實境的遊戲中,不過去死魂永遠與無戀愛伴侶者同在。

  因為得到了稀有職業被大公會相中,可是忍者玩家和這地方格格步入,早已抓到升等和攻略冒險區的訣竅,即便一個人也能到處闖蕩,不過他對遊戲成就一點興趣也沒有。

  「唔哇──你臉有夠恐怖的,要我換搖滾樂嗎?」坐在窗台上的黑羽少年停止吹笛,用半開玩笑的口吻對鬱悶忍者說道。

  「那橫笛是要怎麼搖滾啦?」忍者現在對無聊的玩笑沒什麼耐性。「你繼續沒差。」隨便打發一下後把視線從情侶身上移開轉而眺望遠方。

  「我的音樂又不是療傷系的,別對我發脾氣啊,不喜歡就不吹就是了。」他收起了笛子,拿出一樣非樂器的東西。

  掌心娃娃。

  還仿照黑羽少年本人樣子做的。

  「你知道嗎?烏鴉喜歡閃亮的東西,牠們對微微亮光都很敏感。」少年套上掌心娃娃把玩著,還用腹語術說話。「別人送的,不錯吧?」

  明明是想炫耀忍者卻瞥也不瞥一眼。

  「現實為光、此地為影,烈火映照少女之哀,燒盡二心之驅,將其昇華。」

  見忍者不理他便隨口吟了幾句。

  「忿與憤,哀與愛,存在於詩篇,迷路少年終墬奈落深淵。」

  「你──」簡短的詩句似乎反映了自己的親身經歷相符,忍者不解沒有人知道的事為何他會知道。「別瞧不起人!」瞥頭離開不打算繼續對話,他那看了就讓人生氣的態度也是原因之一,這人不只怪,最重要的是……

  他還很危險。

  忍者玩家的識人直覺是如此告訴自己的。

  咚!

  冷不防地,由上而下,黑羽少年的重量讓忍者去跟地板作親密接觸。

  「走那麼急幹嘛,吟遊詩人是我的本行啊,又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起來!」

  「這是遊戲不是傷心酒店啊,好好把人家的話聽到最後,你的性子跟吃飯速度一樣急耶?」

  「完全沒關係!」

  忍者覺得他很煩,明明是個局外人偏要糾纏他。

  「事與非,一與二,切莫徬徨,相信染血之絆不斷。」

  掌心娃娃的手上多了一樣東西,布偶手把票直接塞給他。「這是水晶大陸的船票喔,好不容易弄來的說。」黑羽少年苦笑了一下,後面所說的事更使人訝異。「離開這裡吧。」

  「什麼?」

  「你不適合在這裡,一看就覺你跟這裡格格步入,討厭的話去別的地方就好了,不用想那麼多啦,還是覺得我會害你,兄弟?」

  怪胎卻也有中肯的時候,忍者也想過可能會跟公會起衝突,可是他也沒花心思去準備這些,只是渾渾噩噩過日子。

  「忘了一個東西……」說著說著,他拿掌心娃娃貼了上去。

  啾──啵。

  「嘔啦呸噗──你幹什麼啊!」一把推開和黑羽少年本尊一樣的娃娃。

  「應景而已,想消滅這回憶的話就快挪挪屁股行動吧。可別說我沒講過好話,那再見啦。」黑羽少年起身後振翅離去。

  距開船時間不遠的船票暗示忍者盡快離開。

  「果然讓人摸不清啊,鴉那小子……」

  不管個性、身影、微笑還是那面具,一切的一切關於他的存在都是曖昧不清,任誰也抓不住,那就是鴉。

  「那就有緣再見了。」這個公會中難得有待他不錯的人,或許下次見面忍者會向他道聲謝。

  誰也沒預料到這張船票對往後的影響。

  當他與新緣分邂逅時……

  一時混亂、一時興起、一時私心──自私地將熟悉的影子強加在別人身上。

  「這些都給你啦,記得要忘掉剛剛發生的事然後快點走!那邊還有怪物跟你一樣在喊餓!」

  粗魯地丟下一堆補給品的陌生玩家似乎是個新手,吃力對付中低等的魔物讓他有些驚訝也勾起了他一點興趣。

  他記住了那背影與碧綠的瞳。

  弱小卻無所畏懼。

  單純且善良。

  ──令人想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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