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打破四呎 (敢超過親密距離就給你紅牌)

malansuu降神第三集 Leave a Comment

  「希望不會來不及!」

  早晨做些有氧運動對身體健康固然不錯,但如果不是在上學快遲到的情況下更好!當時忘了更改仙人掌君叫我起床的時間,才落得要跑著趕去傳送站。

  進入三月下旬,學校那邊也有不少活動要忙。霜因就讓他多睡一下反正他不算學生會幹部也有請蘇西醫生照顧他了,實際上需要早起的只有我一個。

  「喔?小真。」

  早餐已經幫霜因打理好了,他應該會跟梅梅一起出門。

  「小真唷……」

   等等到學校先拿紀錄簿然後打份班級預算申請公告。

  「小真!」

  「哇啊!」被某樣東西硬生生絆倒,因為跑步中沒在看所以……非常疼啊!「別這麼亂來啊……雪都。」以仰躺姿勢跟他對話,雪都看起來一臉不悅。他把我拉起來,隨手幫忙撢掉灰塵,畢竟白色制服弄髒不好洗。

  「才伸個腿就讓你前滾翻,未免太誇張了。叫了那麼多遍也不打個招呼,這可不是好學生該做的,好歹也說聲『早安』吧……喂!別急著走啊!」

  想趕時間後領卻被雪都抓個正著。「抱歉,可是我得快點到學校才行。」

  「快點是多快啊?現在還沒『六點』耶!」

  「因為……有例會啊。」

  「需要很早到嗎?」

  「大概六點半以前到就好。」據實回答,想不透雪都為何要問這個。雖說傳送站很方便,不過住處到那裡距離也不短吶。

  「嗯哼,都七早八早起來了,不需要那麼急啊。」雪都走到我前頭指著路的一端。「我帶你抄小路,慢慢走啦。」後面沒有疑問句,一副不容別人拒絕的模樣。

  看看手錶時間加上雪都走的路和往常一樣多少會覺得有些不安,試著轉移心思。「是說,你今天怎麼一個人出來?靜哥呢?」

  「拜託──我們倆又不是成天黏在一起,別忘了我以前可都是獨自行動的喔。」

    雪都是很特別的二心子,比我年長又已經是個社會人士,初次認識是在國三的夏天,那時我們都還不認識靜哥,靜哥以工作方面的後輩身分跟著雪都後才慢慢熟起來,老實說鮮少看到他們會分開行動。

    「鬧翻了?」說吵架好像太輕了,吵架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

    「才、才不是!」雙手抱胸,雪都表情變得有些複雜,但也不像是在生氣。「遇到瓶頸的時候我也會想一個人想事情,所以就把他丟著出來散步了。」

    對工作方面採神秘主義,或許是有某種程度的危險他幾乎沒跟人詳細提過,老闆也是我也是,常會看到他們把自己弄得處都是傷,隔幾天又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在店裡大快朵頤。

    「那,如果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就儘管說吧。」

    「謝謝,不過這是我的問題,你不需要瞎操心啦。能好好讀書就不錯了,像我可是從來沒上過學的呢!」

    「不用那麼自豪吧……」

    從不將自己的麻煩帶給別人,總是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偶爾一言一行易引人誤會,有時甚至覺得他很彆扭頑固,不過這樣才像雪都啊,充滿前輩風範又氣魄十足。

    「別老是說我啊,你自己最近又是在忙什麼?有煩惱的話跟我說一下也好。」

    「沒有啊。」就算有大概也不會真的開口。雪都的意見都很有用,尤其是那方面的。「對了,雪都。」

    「嗯?」

    如果是那方面,他應該知道些什麼。

    真的,只是一時興起才問的。

    「二心子的『因果』……指的是什麼?」

    他猛然轉身,剎那間瞥見那嚴肅面容,一時分不出來那是我所認識的雪都。而後低頭沉思,不知道在嘀咕什麼:「小真怎麼會惹到『金色永恆』的人……」

    「雪都?」

    「嗯?啊……沒事啦。」走到此處雪都便停下腳步,轉身對著不可通行的方向。「走這裡。」

    「可是……那是『死路』啊!」

  以前曾打工過一段時間的電器行,老闆貨物總是堆進巷口,除了將近三公尺高的貨物箱外還加裝了鐵絲網。從這裡到傳送站的確只隔一條街沒錯,但其中沒有空隙可以讓人切西瓜過去,所以每次都必須徒步走這段漫長路程。

  「咦?人呢?」還在猶豫的時候早不見雪都人影。

    「小真──」聲音從眼前高牆的對面傳來。「不快點的話會遲到喔!」

    「欸?什麼時候……」左思右想都覺得這決不可能是常人所能辦到的,不過對方是雪都又另當別論了。「雪都果然什麼都很厲害。」我都沒有聽到碰壞東西的聲音。

  有點擔心直接翻過去會踩到那些貨物,或許乾脆走原路不管遲到也沒關係?

    就算明知還有其他方法……

    「小真……噢!」

    放筆記型電腦的背包改用手拿,那是使自己脫離常軌一瞬間,我也越過鐵絲網下來,沒有拿捏好力道差點摔倒好在被雪都接住。

    「這樣就沒話說了吧?」

    「還不錯。」

  他以自己的方式在測試我,雖然不討厭但如果每次都別那麼突然會更好。「你什麼時候變那麼圓滑了?」

  雪都手胡亂撥弄了一下我頭髮,儘管我們倆體格差異小,對我而言他卻是另一種高大的存在。

  「我不知道那些話你是哪聽來的,不過你真的很好奇嗎?」

    「也不盡然……可是我總覺得自己了解得實在很少。」

    原以為雪都不會理會我,沒想到他反身把臉靠過來,不同於習以為常的接觸方式,額頭有一絲暖意滲透進心裡,對面的眼瞳閃爍著,灰藍中帶有強烈光芒,接近雪的顏色卻不會讓人感到冰冷。

  腦袋像是泡軟的洋蔥外皮般一層層軟掉剝落,癱軟且無法反抗,若精神型的雪都使勁全力的共鳴可能很快就會看到實心的部份。

    「這樣小真會覺得討厭嗎?反胃?或者想把我推開?」

    「不會,我從來沒想過討厭雪都之類的。」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

  雪都把額頭移開,露出平時的爽朗笑容。小巷中,我們繼續步行。

  「共鳴是二心子間建立關係的小小契機,很像磁鐵的相吸和排斥反應,不過真的不合的話結果是『無』喔,不曾接觸也不會有摩擦的平行關係,所以我完全不相信『因果』那玩意兒。」

  深深地吸了口氣,雪都情緒變得有些激昂。

  「執著於過去的記憶而徘徊不前什麼的全都是藉口,要是所有二心子都只相信血緣、因果和那些新仇舊恨要怎麼團結?雖說過去與現在的關係還不至於說要一刀兩斷,把精力用在更必要的事才是當務之急啊!」

    他對著天空發洩自己的不滿,即便是無涯藍天,在這般暗巷中延伸出去的視角也變得狹隘。

    看起來雪都很早就對「因果」這件事有了結論才如此專注當下,儘管每次都不清楚他為何感到如此憤慨,像是對自己的警惕又像是對遙遠的某人抱怨。

    「小真現在不懂沒關係,一丁點都不需要去吸收喔,而且你光是維持現在的生活就有點吃不消了吧?」他調侃道,帶有嘲諷意味的微笑一下就讓人忘光他先前所說。

    「我們有不一樣的難處嘛。」

    「很好、很好,雖然氣魄還是差了那麼一點。用『因果』這爛理由來找你碴的傢伙就給他好看,就像『如果有人打你的右臉,就用原爆固定回報他的左臉』一樣,自古為了排解紛爭而去創造最初、最有效的公平法則,所以任何問題一定都有解決的方法。」

  我想那只是單純的暴力。

    「沒這種法則吧,嗯,絕對沒有,不可能會有的,而且那一定會死人。」

    「這樣啊──那就不管它了。」常常說錯話但是他一下就忘記了,對於這類芝麻小事相當隨性。

    雪都停在被堵住的巷尾,他在思考時間的空隙腳早已離開地面,那頭長髮被陽光照得金黃,隨空翻動作畫出漂亮的弧線,輕巧地從仰視眼界中消失。要我依樣畫葫蘆是不可能,只能耐著性子調整身體狀態跟Second的出力才可稍微蹬牆上去。

    「不過……」著地比剛才穩了許多,而且看到傳送站就在不遠處。「我下次不會再抄捷徑了,還是用走的就好。」

    「喔──無所謂啦。」雪都聳聳肩,陪我走最後一小段。「其實我覺得啊……Second應該是要用在那種芝麻小事,最好不要用在大事情上,那也是另一種幸福。」

  聽到雪都的話左手不自覺地擺在左邊胸口,因為剛剛運動了一下明顯感覺得到起伏。

  「有誰希望自己的心反射出來的會帶給別人痛苦與傷害的自己,既然我們不否認黑暗面那也沒必要否定那些善良的存在。」

    ──強者不僅擁有勇氣,也知道如何運用自己的力量,弱者擁有足以致命的善良,但那並非世界所該遺棄的。

    這是存在於另一個世界的旅人所說過的話。

    「雪都,工作要好好加油喔。」

    「我做什麼都是全力以赴的。」雙手抱胸,雖說雪都沒有很高,卻充滿自信且決心屹立不搖。「倒是你,別每次都讓我講些嚴肅的事啊,枯燥的要死又不有趣──」

    「那不都是你自己想講的,怎麼能怪我?」雪都覺得煩躁的話就是要讓他一次說個夠才行。「剩下就等我上班時再聊就好啦。」

    「真拿你沒辦法。」雙手插腰,他有些無奈地摸摸後腦杓。「你也別努力過頭啊,偶爾放鬆一下又不會怎樣,連上個學都可以緊張得要死。」

    「學園祭要籌備嘛……雖然不是總召我好歹也是幹部啊。」

    「學園祭?不是校慶嗎?」

    「不,有點不太一樣。」

    基本上N高校慶跟學園祭是分開的,校慶單純是慶祝創校放假一天;而學園祭是另一個每年例行的活動,班級去校外拉贊助或多校聯合的情形,在學園祭當天合作設立小店面買賣。學園祭利潤分三種,一是合作者抽成,二是班級利潤,三是慈善捐款。

  通常是私立學校才有本錢辦的活動,意外我們學校也有。自己學校就是最大贊助且不收任何利潤,還蠻特別的,所以頗受學生和校外好評。

    「喔──認識這麼久了,我可是『從來』都沒聽說過呢。」

    「因為去年辦的時候我們還『不夠熟』啊。」雪都,別以為語氣加重的地方我聽不出來。

    「那早點跟我說啊,我還可以排計畫去晃晃!」

    「我是想等確切日期跟邀請函下來才打算講的,學生能拿到的邀請函又不多。」邀請函作用等同門票,是在校生邀請校外人士用的,當然可以另外訂。算算我頂多只能拿十張。「而且雪都看起來一刻都閒不下來的樣子……」

    「真是敗給你了!」雪都手往自己眼睛用力拍了一下,聲音非常響。「我要是很忙的話連去『月桂葉』都沒時間咧!我也想要放個假滋潤一下啊!偏偏又找不到什麼有趣的事讓我想請假!」

    「是你興趣範圍太狹隘了吧?」

    「好樣的我絕對要去騷擾你!」

    「拜託不要亂來!」

    「你這個學生會的小幹部啊……」雪都各種表情中,惟獨圖謀不軌的笑容最容易讓人看清。

    等回神時領口和一部分衣角早被他牢牢抓住。

    「快好好去勞動吧!」

    「雪都──」

    那是非常強而有力的拋摔,準確無誤地讓我一頭栽進傳送站裡。當運轉光環開始閃爍連抱怨都沒辦法了。

 
  ■■■

    「早……」打學生會專用教室的門,忍著疼痛打招呼。  

    「早──哇!小班你怎麼一大早慘遭不幸了?到底怎麼弄出那麼多傷的?有好好上藥嗎?」

  每次只要一有事班長總是會首先關心,她真是個好女孩。

    「嗯,去過保健室了。還好有趕上例會。」

    「別這麼想嘛,你是傷者耶。」

    「這樣啊……」忍不住摸一下臉頰上的貼布,事實上我覺得沒死就是萬幸了。

    「早。」會辦大門被新來的成員開啟,雖然早有預感不過多少還是有些詫異。

    「羽、羽生同學,你手怎麼了?」在意他右腕上的繃帶多過其他零碎小傷口,平常很少見羽生同學會受傷之類。

    「沒事……小擦傷。」苦笑簡略帶過那傷的由來。「不過今天保健室人真多,差點趕不上。」

    「嗯,這點學長姐也有說過。」羽生同學看起來沒接觸過這學校的學園祭,所以班長特別解釋:「好像每次籌備期間意外都會特別多,有很多學生會有頭痛的症狀,羽生同學看到其他學生去保健室八成都是要頭痛藥吧?」

    「對。」

    「還有就是機械莫名奇妙壞掉,有時候甚至爆炸,也查過發電系統都沒有異常。但是這種現象過沒兩天就好了,反而是善後比較麻煩呢,對吧?小班。」

    「是啊……」因為是總務,所以每次事故後整理設備和資料都會弄到很晚,像去年就記到放學都還沒弄完。

    真的籌備期間問題會特別多,連我自己都把家裡的藥隨身攜帶著,畢竟一般的藥用在我身上效用不顯著。

    「那、那個副會長……不好意思打斷一下。」小聲地插入對話,是接下一任總務的一年級學妹。

  名字是「咪茲」不過我們通常叫她「小咪」,個性有點膽小溫吞不過做事認真,而且還是個體質型二心子。「有、有不少教室內部線路燒壞了……文組三間、理工組四間。」

    「唔……有點麻煩呢,數量還真不少。」一大早就不得安寧,身為副會長的班長面有難色,加上會長不在不得不慎重些。「文組的話就可能得去跟別班共用教室,理工組就麻煩他們先去實驗教室上課吧。」

    「好。」上課資料全都內建於學校資料庫,線路燒壞的話就沒辦法讀取,這也常發生。「還、還有……會長有份傳真……說是要給羽、羽生學長的。」

    「會長?」我和班長的反應一樣。

    說來奇怪,明明是學生會長可是不常露臉,人不在也能把工作處理好的奇怪女生。常常有人說她是因為有「理事長女兒」這個頭銜做庇護,實際上還蠻有才幹的。

    不過會長為什麼指定工作給從來沒過面的羽生同學呢?

    接過小咪手上的傳真,只是張密密麻麻的表單和不易理解的數據。

    「對不起……我看不懂這份資料,會長也沒寫明用意。」

    「沒關係,不過這看起來好像是……耗電量清單的樣子。」他指著區域碼和數字,也不完全確定。

  差點忘記羽生同學是從理工組轉來文組的,推測和事實應該相差不遠才對。

    「教室問題已經用郵件通知班級幹部了,不過剛剛一直連絡不到總務處,這樣就沒辦法報修了……」

    雖然郵件可以獨立發收,可是處室就得靠校內網路才行。「那我去報修好了,反正我的工作不急。」

    「我也要去。」班長打算隨行,我也沒什麼理由拒絕。「有伴比較好,得好好盯緊你才行。小咪這邊有羽生同學我比較放心。」

    「班長……」這不是很明顯在說我不可靠嗎?

    「對、對了,學長。」

    「嗯?」

    「有些班級說……看學長班上之前辦的情形後也嘗試想和保留區的店家合作,因為大家都不常去那裡,希望學長可以推薦一下……」

    「好啊……等等我寫下來。」拿起公用的紙筆開始寫。記憶中大部分的同學對於保留區的事都不太關心,以前所不在意的現在突然想去了解,保留區的那些商家大概會覺得受寵若驚吧?因為他們常覺得自己跟現代的年輕人代溝很大。「這是聯絡電話跟地址,只要問這裡就好了,不過最好是能直接去接洽啦。」

    「謝謝學長,我、我會確實轉達的。」看小咪小心翼翼地把紙條收好,我跟班長便出門去。

    一般來說學生會為了公務方便而設在離各處室的折衷位子,惟獨總務處除外啊……需要注意各項系統管理所以位置靠近學校機房,不僅和教學樓隔開,電梯還沒辦法到達該樓層。

    徒步不是問題而且對身體好啊,但我們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小班,現在怎麼辦?」

    到有總務處樓層的樓梯在走廊深處,附近只有堆放器具的倉庫,非下課時間都沒什麼人會來這裡,鴉雀無聲、不見盡頭的長廊看起來一副就是會發生意外的樣子,尤其是「這種」非常時期。會這麼說當沒不是沒根據的,這條走廊牆裡佈滿線路和電子儀器,雖然有鋼板隔著但我們就是安不下心。

    頭好痛……

    「那些班級還等著用原本教室呢,不過去不行。」吞幾顆必要的藥物以防萬一也讓自己壯膽,畢竟幾乎都用通訊自然就不常來這裡。大量高電磁的器械一起運作又礙於體質敏感,弄得我有點不舒服。

    「喔喔,了不起的總務精神,再加油一下吧。」

    班長也是……笑得有些勉強,頸子有些出汗,大概也是忍著頭痛過來的。班長其實沒必要跟來只是我拒絕時氣勢總是會輸她。為了安全故意讓班長走在離牆比較遠的那一側。

    空無一人的空間裡只有我們倆的腳步聲。

    「看,什麼事都沒有嘛。」走到中段才覺得是自己神經太過緊繃,就算如此想也不覺得放鬆,不適感仍在。

    「小班,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好像有股怪味……」

    「機房的味道不都是這樣?」油膩又滿是金屬臭。

    「不,比較像是什麼東西燒焦……」

    班長話還沒說完,我們身後便傳出輕微劈啪聲,黑煙和焦味透過鋼板間的縫隙滲出,好在鋼板還蠻耐壓耐熱的。「已經有點變形了呢。」有個小洞可以瞥見內部線路燒壞的模樣。「紅色的線路和冷卻管……」

    「糟糕,那是空調系統!」

    「我看一下裡面的區域碼,等等一起報修就好。」辦個學園祭都這麼多災多難,我看這都可以列進校園不可思議事件了。

    區域碼都是英文和數字組成,焦黑的線路上隱約看得出英文字母E,好像是實驗教室的代碼,那裡是空調用最兇的地方會燒壞也不覺得意外,雖然只有一小部份不過從管線膨脹的情形看來似乎有點散熱不良,這比教室網路壞掉還緊急啊。

    「小班?」

    空調的運作沒有完全停擺,側邊牆裡的只是管線的小節點而冷卻管通常密集在天花板。

    「呃……!」不出所料那個節點又爆炸一次,警覺到不對所以提前遠離。「不要站正中間!靠牆邊!」

    「什麼?」大量的焦味刺激著嗅覺,班長卻沒有離開最危險的地方。「啊!」一次爆炸小火花自天花板空隙散出,白色制服有幾處被弄焦了。

    鋼板已經變得不牢靠,搖搖欲墬。

    「班長!」

    「……眼睛被弄到了!我看不見啊!」我一出聲她反而想找尋我的位置胡亂移動。

    「別往那裡!」

    曝露在外的管線開始冒黑煙,爆炸的同時不知不覺跑到班長旁邊。

    震耳欲聾的聲音把理性一併打斷,一心想著……用「本能」防衛。  

    卻被阻止。

    非爆炸衝擊的衝力把我們推到一邊,突然被壓住固然不舒服,但那彷彿是為了保護我們遠離危險般。側頭瞥見鬆脫掉下來的鋼板和管線,看來爆炸威力不小,沒有火災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羽生同學他及時保護班長。

  一方面卻把我推開,指了指眼睛部份提點,似乎有些……微怒?

    後來教職人員也發現不對勁急忙下樓處理,我們三個都只有輕微受傷。回報的工作解決後就回會辦去。但是回去路上我沒有跟羽生同學說半句話,再怎麼邁開步伐總是被落在後頭。

    那種異樣的安靜令人不安,視線沒再交集不由得害怕起來。

    怕得連聲「謝謝」都說不出口……

    「哎呀--原本以為可以逃過一劫,沒想到連我也遭殃了。」治療過後的眼睛還是有點紅,班長仍努力擠出點笑容自嘲。「對不起啦……」不過沒有人有那個心情陪笑只好打退堂鼓。

    羽生同學當時好像也是想詢問總務處才順道過去,但他反而丟下問題硬拉我和班長去保健室,結果回到會辦後也沒跟他說上話。

    小咪和剛到的霜因則是在狀況外。

    那份怒氣似乎是針對我。

    可是我還是不了解羽生同學生氣的原因。

    看著他面無表情地做歸檔工作,迅速又準確,少了平時的笑容反而讓人覺得像是具精密機械。

    或許是注意到氣氛不對勁他才說話,但還是沒有看著任何一個人。「你剛剛到底在想什麼?」

    好不容易等他開口,本該說些什麼喉嚨無法出聲。

    似乎有責備的意味,我卻沒辦法反駁。

    我沒有做錯什麼啊……

    不等反應,羽生同學自己走到我面前,就算他不說話也會感到一陣痛。

    「霜因?」平常我的位置都是夾在他們倆中間,現在卻是霜因把我跟羽生同學隔開。

    「不管想說什麼都可以,但你沒有資格斥責任何人。」

    「資格?」羽生同學的眼神更利了。「你剛剛人在哪?沒見到當時情況的話就別跟我談資格!」

    儘管面對冷潮熱諷霜因仍不為所動。「真是膚淺。」霜因冷冷落下一句。「受傷的不只你一個,他們都已經累了,為什麼不多顧慮一下別人的感覺?沒緣由地生氣的話,只是單純是自己意氣用事而已。」

    「我.沒.有.意.氣.用.事!」

    怒意毫不保留地以言語宣洩,雖然表面上很鎮定,但他緊握拳頭的右手參著些許血絲。

    「『最不了解自己的人,總認為自己最了不起。』」

    霜因說完便不在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羽生同學,明明沒有解決衝突眼神卻透著一絲溫和。

    「讓……開……」手掌蓋住眼睛,羽生同學已語帶疲憊,仍不見霜因有所動就逕自繞過他身旁。「我自己來。」

    「……什、什麼?」發覺自己腳離地時已經太遲了。「等、等等,羽生同學?」

    他儼然是直接無視我的話,畢竟氣還在頭上,連其他人也只是愣在原地不動。

    「羽生同學──」

    就這樣整個人被他扛出會辦外了。

    「羽、羽生同學……冷靜點啊,先放我下來再說。」不管勸多少次都勸不聽,或許用他故鄉母語講比較聽進去?不對,我根本沒學過啊!「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啊……」

    「先回教室收東西,再跟老師請假。」

    「沒事請假做什麼!還有很多事要忙啊!」儘管學園祭排在期中考前抱怨聲不少,但是大家還是會為了學園祭成功努力籌備,學生會是絕對的輔助必要,既然是幹部哪有無故缺席的理由?「放我下來──」

    羽生同學直接改用跑的,要是多話可能會咬到舌頭。

    這怪力到底是哪來的啊……

    「頭好痛……」連耳鳴症狀都出來了。雖然看不到前面狀況但背後的風景似乎有些異樣。

    玻璃窗……怎麼都有好大的裂痕?

    耳鳴變得嚴重時頭也跟著暈了,眼中景象分離成三大塊沒辦法對焦也漸漸使不上力掙扎。

     定神仔細看那些裂痕正不斷延伸,大裂痕變成數不清的細小裂痕。

    「羽生同學……」耳鳴的關係,連自己的聲音都快聽不見了。無法確定最後有沒有說出那句話。

    ──趴下!

 
  ■■■

    學校因為資源夠所以有多設一間獨立的醫護室,無人控管全權交由電腦,只要掃描一下傷口就會配發處方。

    酒精、消毒紗布、繃帶和OK繃。

    今天已經第三次用到它們了。

    「左手給我。」羽生同學猶豫了一下後仍照我的話做。滿是傷的左手還得把玻璃碎片仔細挑掉才能上藥。「右手的傷該不會也是這樣來的?」不敢相信有人會直接擋那些碎片。

    「不一樣,那是我不小心弄傷的。」

    「嗯……」

    「頭還會痛嗎?」

    「不,完全不會呢,現在精神好得要命……」能好好說上話,羽生同學似乎冷靜不少,又脾氣也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只是看起來有些落寞。「好了,我對包紮可是有點自信呢。」

    「真的,還蠻紮實的。」稍為伸展手臂,看起來兩隻手都沒什麼大礙,其餘小傷口用OK繃處理一下就沒問題了。

    「我剛剛一定很失態吧?」

    突如其來,嚇得我連放藥品的拖盤都快拿不住了。他很認真地說著,所以我也坐到病床邊靜靜聽。

    「被嚇到倒是真的。」原本想每次多嘴肯定不會有好事,不過他似乎給了我一點發問的機會。「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所以你才會那麼生氣?」

    「嗯,你根本沒有搞懂那情況有多危險就跑出去。」

    「因為……我只想著把它彈開……而已……」越說越小聲,不知哪時湧起的罪惡感讓自己無法繼續說下去。

    我太相信自己,是這樣嗎?

    「說真的,以前這裡有發生過不好的事,在學校用Second對你不好。你看起來總是小心翼翼地計算著和別人的距離,當其他人遇上困難的時候又會跳出來然後弄得傷痕累累,為什麼要這樣勉強自己?」

    「我沒有啊。」

    「二心子搞出意外的話沒人會為你著想的,不管那時候有沒有使用你的能力都一定會受傷,而且我就在你們附近而已。」

    「對不起……」這次我真的得這麼說,這樣背叛了別人的信賴卻又因為有人肯如此責備而感到有點高興,儘管其中有點小誤會。

  「沒事,是我太容易過度反應,只要看到類似情況時我會有點焦慮,別人受傷居然連安慰的話也會說不出口。」他聳聳肩,表情看起來笑得有些勉強。「壞毛病。」

  「那個,羽生同學?」

    「嗯?」

    用貼滿OK繃的手指對他比了十。

    「你說得出我的十個優點跟十個缺點嗎?」

    他那困惑的表情也正如預料,不管怎麼說,要立即回答還是有點困難。「羽生同學我是二心子不是嗎?」

    「當然。」

    「那也知道我記憶力很差的事嗎?」

    「……沒錯。」

    「那跟普通人的模糊記憶有點不太一樣,模糊片段每個人都有,但是……如果是十年呢。」

    到舒奈亞家前有整整十年的空白。

    我從哪個研究所出來的?是為什麼會去那裡?起初甚至連名字都不太記得。相處了三年全靠那個家和波見醫生,現在才有辦法站在這,可是那三年也變得模糊不清,回過神時就已經有了「舒奈亞」的名字。

    沒有了記憶便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將別人的好意遺忘的自己不如消失比較好,我也如此想過。不知如何回報他人的溫柔,記憶消失,那是我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反抗的。

    大量缺陷存在以至於失去對人事物的感覺,只能靠著僅有的本能再學習。「就算記憶力再怎麼差勁,至少要有最基本的好惡。」所以這就是我最初和醫生所學的。

    ──記憶力差勁這點絕對跑不掉,然後膽小、愛哭、任性、頑固、天真、控制力差、隱瞞、不跟人親近又討厭吃藥……

    醫生輕而易舉地說出十個我的缺點。

    但是……

    ──真澄是個善良的孩子。

    他把這句話重複超過十遍。

    ──優點就另當別論,缺點要那麼多做什麼?人,本來就很自私,只喜歡聽好事。

    雖然「厭惡」什麼的時候總是印象深刻,但能保留的記憶那麼少不如嘗試去「喜歡」才對,有個可以讓自己努力的理由也可以填補我的缺陷。

    「顯然我的缺點可能比你多。計算這種事啊,對我來說有點麻煩呢,不過我覺得我們有一樣的優點這樣就很夠了,誰都不該沮喪。我好好反省了,因為你理性才重新點醒我要自制,疲勞的時候我的確會做些傻事……然後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心臟腫瘤、Second……這些真的是令人又愛又恨,居然在一天之內我聽到一人告訴我它可愛的地方另一人告訴我需要警惕的地方。

  要是沒有他們我該怎麼辦?

  「我確認一下,這應該不算吵架吧?」

  「就……你說的算囉。」羽生同學摳摳傷口,剛包紮好可能有癢。「我大概能理解了,以後我們彼此都注意一下。」

    「理解什麼啊──我囉唆這麼一長串你還會聽就很感謝了,明明很無趣。」我現在說話方式都快跟雪都同步了。

    「我絕對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就是因為知道真澄很努力保持現在的自己才更想幫忙,我不希望你因為使用Second而被人誤會。」雖然我跟現在班級感情不錯,不過像羽生同學這樣的人真的很少。「我希望……你能把我當朋友,可以信賴也值得依靠。」

    羽生同學總是在傻笑,我以前看到的只有這樣,成績、體能到人緣都很突出,來新班級也能馬上就和同學打成一片。對於別人的忌妒、對於別人的仰慕,不論好壞都可以一笑置之,好像對他來說沒有所謂重要的東西。

    我想是我弄錯了。

    「羽生同學……羽生?到底該怎麼叫比較好呢?」

    「零彥或零,叫後面的名字比較好。」

    「零,終於有辦法說謝謝……先前那樣幫我。」

    「不會,但我也要說聲抱歉,剛才那麼大聲。」意想不到的沉熟穩重,大概沒人相信這是平常老是在傻笑的零。

    「那句話還是對霜因說吧?你剛剛對他太壞了。」

    似乎是想請之前的情況而感到不好意思,他小聲應諾:「……好。」

    霜因是我的朋友,零也是,一廂情願地希望他們能好好相處會很自私嗎?

    ■■■

    「我大概知道意外的原因了。」回會辦時零突然提起這件事。「外面的施工承包似乎帶了很多電子儀器進來,那種舊型儀器都會強制占走電力優先使用權加上耗電量大,使用上已經算超頻了,不外乎會有電磁波污染之類。」

    「喔喔,不愧是原理工組的。」

    「至少要等明天才能完全解決,還得確認有沒有偷接學校的電,因為才剛拿到數據,警告跟調整還得花時間。」

  會長是哪弄來那數據的?該不會從以前就知道了?這些無解問題沒輒的時候零後面補上一句:「這情況好像還可以申請賠償的樣子……」

    嗯……果然還是別追究,回去乖乖整理帳目就好。

    「零?」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停下腳步。

    「午安。」

    身穿純黑冬季制服的女學生跟我們打招呼,照理說應該已經換成白色的夏季上衣才對。留有一頭烏黑的直髮,雖然樸素卻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有一時無法記起的莫名熟悉感。手上滿滿都是紅花,過於豔紅的顏色少分真實感,不過和那女孩子很襯。嗯……是班上要用的道具嗎?

    微微頷首,再一次打招呼,若有深意的微笑多添加了幾分神秘。

    零僵在原地,不管我怎麼叫他都沒反應。

    灰黑瞳底閃著一點嫣紅,換來一陣錯愕。

    他嘴唇微顫,有些嘶啞的聲音輕聲吐露不知是什麼意義的詞彙……

    ──深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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