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惡夢狂想 (保肝的基本就是凌晨兩點前睡死)

malansuu降神第三集 Leave a Comment

  「呼啊──好舒服……」

  懶洋洋地躺在被大哥打缺的城頂,原本想看看有什麼辦法可以把它修好不過還是束手無策,雖然奏是說沒什麼關係啦。

  「天空好藍……」

  明明是在同個世界卻覺得翡翠的陽光和暖風與水晶大不相同,突然懷念起在那裡的種種。

  「嗯?那到底是什麼時候多出來的?」

  在伸手不可即、眼可視的遙遠彼方佇立一座塔,今天登入時就已經在那裡了,理所當然地出現在女神蒂菈降臨的地方。遠看幾乎快融入雲朵的白色,沒有任何多於裝飾的塔直達天際。

  --「天空階梯」。

  我所想得到的唯一可能。

  通往階梯的鑰匙在β版TVC比賽時獲得,看到那座塔後不由自主地將那擁有光明與黑暗象徵的鑰匙拿出來把玩,明明只有掌心那麼大卻是這世界未知部分的關鍵。
  
  「就算一直發呆也到不了那裡喔。」

  「啊──」腳一時沒踩穩,差點整個人順城頂斜度滑下去。「鴉……你怎麼在這?」對從高處往下掉的經驗還算豐富,爬回原位後我至少還可以冷靜地跟他說話。

  「曬太陽啊,我已經待在這很久了。」

  「原來如此。」

  鴉拍動黑色羽翼,上面仍有些濕潤,被陽光照到後更是黑得發亮。上次落水後好像害他掉了不少羽毛,據本人說羽毛沒有完全乾的話大概會有一陣子沒辦法飛。

  唔……我幹嘛對他產生沒必要的罪惡感!

  「被我叫一下就嚇成這樣,那東西出現反而這麼平靜。」而後撇過頭整理羽毛像是單純的閒聊般,儘管我覺得每次跟他說話一點都不「單純」。

  放掉上半身的力氣後重新躺下望著塔將畫面一分為二的壯觀景色。「比起那個,還有更多不可思議的事啊……我只是有點好奇天空階梯是什麼?」

  新任務或者有特殊的AI在裡面?它的存在意義是什麼?是只有獲得鑰匙的我們才能上得去嗎?假如天空階梯消失世界是否照常運行?連同對創造者的疑問一起,在好奇心的促使下做了各種假設,腦中的空白被一堆問號取而代之。

  「現在天空階梯的事已經在BBS傳開了喔,各大陸的吟遊詩人也開始四處歌唱,所有人都想知道天空的彼端是什麼,虛實無常的伊甸或是錯位的地獄。」
  
  「嗯……」隨便應了一聲。當下卻有個想法從混亂思緒中脫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這個異想天開的事後來讓我在意很久。

  鴉突然嘆道:「要是我們還不成氣候的英雄再爭氣點就好了,這樣我就不需要一直提醒了。」

  「你又知道了?」我都還不把自己當做英雄也不會像律那樣驅使強大的力量,這件事我應該沒跟任何人說過才對啊!

  「當然,只要有風的地方消息自然就會到我身邊,而且我喜歡觀察和推測。」拐彎迴避我問題,鴉也知道別人要從他口中問出東西有多困難。

  「算我拜託你先不要到處傳啦……」

  「好好──」像在哄小孩一樣,鴉簡單應諾。

  從跟鴉說話時不知道在忙什麼,一直聽到類似乾抹布磨擦東西的聲音。而後發出「喀嚓」一聲像是物品被固定。「呼……終於清完了。」

  過了幾秒我才意會過來。

  「鴉!」我都快搞不懂現在自己是拿什麼表情對他,只想著確認剛才是不是看錯。「你剛剛把面具摘下來了?」

  「因為要清理嘛,裡面卡到不少髒東西戴起很難過啊。而且臉沒擦乾的話一下就被曬黑了,這設定有點麻煩不過我還挺喜歡的……」

  「不是啦!我是說,你平常不都是……」
  
  「嗯──可是清理時就非拿掉不可吧?面具又不是我臉的一部分。」

  我還以為那是長在臉上拿不下來的!

  果然在虛擬世界待太久了,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沒想通。

  「別那麼沮喪嘛,除非『有必要』我才會把它拿下來啊。」鴉如此說道,現在反而為沒有瞧清楚他正面覺得可惜。「回到剛剛說的,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件事,這段時期可能會有很多麻煩喔,尤其……」鴉說到這裡便停住了,不過與其說是停住不如說是定格,前後都維持一樣的姿勢和嘴型,僵硬地抬起頭,好好把忽然搭上自己肩膀的手的主人看個仔細。「阿飛啊……」

  「你又再講些有的沒的了。」

  下一秒鴉便順著我剛才滑的路線下去了,伴隨第二次聽到的稀有慘叫聲消失在城頂邊緣。

  「阿飛,你最近好像很喜歡欺負鴉?」這麼直接的表達方式連我都……敬佩萬分。雖然只是個簡單的動作,不過對方是人的話就另當別論了,而且還是從城頂推下去。

  「嗯?沒有啊。」阿飛的表情卻像是清掉髒東西般一臉清爽,微笑和燦爛的藍天非常相襯。「大家都在找你喔。」

  「喔……好。」

  「柳生還特別交代過如果你是因為怕這種場合就想翹頭的話,只要在人還活著的前提在下用什麼手段把你帶回去都行。」阿飛苦笑道,邊把雙手放到背後。

  「我、我乖乖回去就是了。」

  先不管到底是哪裡漏了風聲或大哥是不是我肚裡蛔蟲。反倒是頭一次感受到阿飛不是站在我這邊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我可沒興趣見識他衣服裡究竟藏了多少暗器。

  ■■■

  奏為我們準備了休息室,這樣大家就可以從同一個地方登錄也不愁記錄座標的問題。

  「是說……大家怎麼一副得了白化症的樣子?」非但沒有平時的互相問候反而有種微妙的氣氛充滿休息室。而且大姐好像是裡面症狀最嚴重的?「雪爸,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雪爸從頭到腳至皮膚都很白,不過看起來是這般場合中最冷靜的一個。

  「我也不知要從哪說起才好,不過這年代思想本來就很開放,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雪爸非──常冷靜地回答但讓人摸不著頭緒,其實雪爸是狀況外吧?

  一隻手牢牢抓住我的頭。「你自己看不就得了。」大哥戴著久違的太陽眼鏡說道,一邊用力把我頭扳到另一個方向。

  「晃!晃!晃──原來你也有玩怎麼不告訴人家?」

  「我現在是『星視』喔,妳都沒認出來讓我有點難過呢。啊啊,不過那些都無關緊要了,天使般的妳只要給我一個微笑就能撫平一切創傷。」

  「真是的──妳一定對每個女孩子都這麼說,哈哈哈!不過人家還是好高興喔!」

  啊咧?

  邱比的聲音我一定不會認錯,不過花田與蝴蝶飛舞的瞬間錯覺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顯示器出了問題。

  紫紅色頭髮似乎被主人隨性削短,髮尾參差不齊卻不會有違和感,以普通人身美觀來說肯定是水準之上的俊美樣貌活像是少女們理想的白馬王子,事實上從裝備看來青年確實是個十足的魔族刃使,只欠白馬與王子的身分。不過那個性反倒像風流又玩世不恭的大少爺才對……
  
  ……「晃」、「少爺」?

  撇開那甜膩到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情話不談,這種情景好像似曾相識?連「星視」這名字也好耳熟。

  邱比跟魔族青年甜蜜地沉浸在兩人世界的畫面讓我無法專心思考。 

  「親一個。」

  不把他人放眼裡的親密舉動,在大庭廣眾下大放閃光,休息室裡沾滿桃紅色氣息,並非外國打招呼的禮貌性親吻而是超越我認知範圍的──熱吻。

  「簡、簡直就像是……」

  「男女朋友。」

  大哥一語驚醒夢中人,毫不在意地攤出大家內心困惑的部份。

  「果然跟我說的一樣又見面了。」魔族青年把注意力放到我們這裡,奇怪的是那張臉靠我靠得很近。「看這個發呆的樣子一定是沒印象了。」

  「誰?」

  「真是無情吶,還是只有身體記得我?」說話時星視的手已繞到我背後,指尖滑到另一端,對腰部輕輕施壓……

  差點被酥癢的觸感迷惑,反換來腳部一陣劇痛,疼得身體都癱軟下來。「痛死了……!」眼睜睜看村正刀鞘尖端紮實地插在我腳上,鞋子被壓得變形,它的主人又小心眼不給我移開。

  「你守備範圍廣是你家的事,不過還是不要在愛人面前吃亂路邊草吧?小白臉。」大哥手肘撐在刀上和星視對話,完全無視我的求助。

  慢著,小白臉?

  關鍵字瞬間打通思緒,真要說有這麼一個和「小白臉」有關係的人……「你、你是『月牙』?」

  「是啊,開放後換了角色但沒改職業。」燦爛笑容中帶有一點不懷好意。「本來想給你點小懲罰的,改天再說吧。」

  我也有拒絕的權利啊!

  「不過……我跟搞笑角色可是不一樣的。」星視瞥了大哥一眼,掩飾敵意對他而言似乎沒必要。

  「喔──認真的話要走美型路線當然可以奉陪,我只是不好意思提高自己的曝光率罷了。」

  也只有大哥會說這麼厚臉皮的話。其實他完全不需要擔心臉皮,太薄會掉啊。

  「哼,我不會浪費力氣跟你爭執,因為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處理。」稍微把頭抬高便成了鄙視人的視角,隨後將一大把暗器扔在地上,總覺得那些東西好眼熟……

  「不、不是在下做的!」阿飛察覺到懷疑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立即澄清。

  「這是『鬼面般若』給我的挑戰書呢,對吧?剎.那。」換上無害的笑臉,輕佻地喊著大姐的名字。

  「……」

  「剎.那?」

  「你這個天殺的小白臉……」臉部蒙上半面陰影,大姐俐落地從藥袋裡拿出藥水原液現場調和的同時大家機警地抓好身邊的人,大的抓小的、腳程快的抓腳程慢的。

  「去死。」

  猙獰的表情宛如暗號般,所有人腳底抹油趕緊逃離這個危險空間。

  爆炸聲?什麼爆炸聲?這種背景音效很常見啊哈哈哈……希望奏不會跟我們索賠。

  「那兩個人應該不會有事吧?」

  「放心啦,人家最了解他們個性了。」少女情懷滿點的笑臉沒有任何不安,某方面來說邱比也算相當厲害的了,難怪從沒看過她煩惱過男朋友之類的問題。

  柳生大哥老氣橫秋地嘆道:「他根本就是腦筋有問題吧?唉,反正笨蛋總是很長壽啦。」

  「那先把我放下來啊,笨蛋。」

  那種漏洞百出的話分明就是要讓人吐槽。

  再說我可是四肢健全,沒必要被人扛著跑吧?

  ■■■ 

  
  「EPIC」名為敘事詩的城堡座落於此地,優美環境與特別的人事物不在話下,一位英雄的邀請便聚集了大半公會和旅團,連到這塊土地過程的種種也像詩歌般充滿幻想與驚奇。有各自特色的玩家在會場走動,彼此不熟識的人們便因這場聚會產生聯繫。美麗的歌姬舞著,毫無保留地把歌聲分享給所有人,作為放蕩英雄回歸前的餘興。
  
  我們旅團並沒有一起行動,那像會太過顯眼,好在我不是什麼醒目的角色。目不暇給的大場合也不知道該把注意力擺哪。

  「咦?我、我的臉上有什、什麼東西嗎?」到人多的地方娜娜卡結巴得更嚴重了。

  「沒事啦,只是在想之前答應妳的。」幫娜娜卡找同伴,之前我們是這麼約定的,她認識的人應該也會出現在這個聚會,可是就是沒有任何線索也不知對方是圓是扁。

  除了我之外當然還有雪花、艾兒和洛因,至少同行的人沒有一個會讓她覺得不安,其實娜娜卡適應也變強了嘛。

  「啊!」四處張望沒看路的下場就是會撞上東西,偏偏這東西又非常……硬。「這是什麼?」表面凹凸不平的墨綠色物體擺在走道中間,細部甚至還有一點尖狀硬片插在上面,光看就覺得痛。

  「我也沒看過耶。」艾兒跟著伸手觸摸了物體。

  「很像爬蟲類的皮膚。」洛因簡單分析道。

  「是鱷魚──」最後雪花興奮地說。

  「沒……錯……」第四個沙啞的聲音回答。

  啊啊,原來是鱷魚啊……我只有看過圖片而已。「娜娜卡,妳剛剛有說話嗎?」

  「沒、沒有!真的沒有!」娜娜卡慌張地搖頭否認。當我轉過頭時發現大家都已經躲到我身後了,表情一個比一個還詭異。

  那第四個聲音該不會……

  「抱歉……擋到你了嗎?」低音在耳邊迴響,至少有我們兩倍高的東西緩緩移動身體,就連普通的打招呼也是像野獸低吼般,聲音的主人似乎努力壓低自己的嗓子。

  「鱷魚!」貨真價實的爬蟲類,還沒被做成皮包的肉食動物!

  「是的,我是亞人刃使、『Double Crosses』的瓦寧,請多指教。」

  對方非常有禮貌地自我介紹,親和的態度反而不再覺得可怕。「啊,我是真澄。不好意思剛剛撞到你了。」

  「沒關係,不痛不癢。」長在臉兩側琥珀色的大眼瞇了起來,短吻嘴露出一排銳利的尖牙,瓦寧先生應該是在笑吧?

  「『Double Crosses』……是那個互助型的旅團嗎?」艾兒出乎意料首先出聲。

  「互助式……嗎?這說法真不錯。」瓦寧先生用覆滿鱗片的手指摸摸艾兒的頭,但還是不小心把艾兒的頭髮弄亂了。「我們的團徽是劍和十字所組成,意思是幫助初學者階段有困難的職業,對象大部分以聖職者和魔法師為主,因為不好練所以不少隊伍後衛嚴重從缺,想組旅團的玩家也會逐漸變少。」

  「好厲害……」瓦寧先生和他所屬的旅團想了好多,而且作法相當具體。

  「不過為了維持自己旅團還是得抽一點佣金就是了,不然也沒辦法繼續下去。」淡淡微笑下有些無奈,可是仍能堅持自己的目標這點真的令人敬佩,感覺上是個成熟的大人。

  「瓦寧先生還知道其他類型的團體嗎?」

  「職業型。」聲音並非來自瓦寧先生。

  「哥。」見到兄長,洛因理所當然跟他打招呼,而凡哥則是溫柔地摸摸洛因的頭,不像洛因姐姐出現時會發生暴走情況。

  「『Moon Child』後來以封魔師學院為據點改組成職業同盟,由我們姊弟倆領導,有不少封魔師老手可以指導後輩,大家在一起多少克服了這職業的缺點,小因偶爾回來看看吧。」角色沒有更動的黑凡如此說,看來他們也有自己的目標,不再拘泥於限制洛因的自由。

  「那真是太好了……姊姊呢?」

  「姊姊想讓自己分心所以就留在學院處理公務,不然我應該是被她用『拖』的過來才對。」凡哥苦笑,他說的一點也不誇張,因為我也親眼見識過了洛因姊姊驚人的執著。

  當時打TVC時認識了不少隊伍,記得有幾個是有公會規模……

  「喂。」

  「什麼?」快想出來時被人打斷。「娜娜卡妳叫我嗎?」

  「沒、沒有!我沒有說話!」

  「是我在叫你!笨蛋旅團(Fool)的團長。」

  只有聲音卻不見人,把視線往下移後才發覺有個矮個兒站在自己身邊,如果低頭說話反而會把對方弄得不高興,雖然像個難以伺候的大小姐但相處過後便不再覺得討厭。「好久不見,熾姬。」

  「什、什麼嘛!又沒跟你多熟還敢直呼人家名字!」

  黝黑的皮膚下臉色有些不同,原來那個狂妄的熾姬也會緊張?

  「看在你還記得熾姬我名字的份上就算了……不過我重要的手下現在為了你們團員跟別人拼得你死我活,團長竟然沒有管好自己團員,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一定要你連本帶利賠罪!」

  熾姬雖然嬌小說話卻非常嗆,為此傷腦筋的人應該也不少。「事後我會去跟大姐談的,先說聲對不起囉。」

  「我、我又沒有要你現在道歉!啊──般若也真是的!幹嘛為這點小事這麼拼命啊!」

  「表示妳自己也管理不周嘛。」在娜娜卡懷中的雪花懶懶地說。

  「哼,狗嘴果然吐不出象牙。」熾姬也不甘示弱回報雪花。

  「雪花是狼!」

  「又不是小孩子,別吵了好不好?」她們兩個性都很倔強,要是真的鬧起來我也不確定有沒有辦法阻止。

  「雪花本來就是小孩子啊。」

  「唔……也沒錯啦。」令人無言以對的事實。

  瓦寧先生拍拍我肩膀,力道有點強還好沒有很痛。「『Heart Haze』的熾姬,三大公會的領導沒有人不認識,據說β版過後他們著手內部改革令不少團體效仿帶動良好風氣。雖然你看起來像個新手,沒想到人脈挺廣的。」

  如果不看那鱷魚面孔的話,瓦寧先生這番話大概是在讚美吧?

  「是啊、是啊,總有一天我們『Heart Haze』一定會把『Fantasia』比下去成為最棒的公會。不過,咳……除了稀有角色外我們還需要更多出色人才,沒有隊伍能讓熾姬我本人出面交涉的喔。」自信滿滿地挺起胸膛,熾姬眼中所散發的氣勢與我所知道的那個任性少女不同。

  「──跟我結盟吧。」

  「啊?」

  「『啊』什麼,團體間互相締結友好關係很正常啊。」

  「因為……我們團又不全都是稀有種族和稀有職業。」我印象中「Heart Haze」收特殊角色,會困惑是理所當然的。「如果是像娜娜卡那樣的話我還沒話說,不過我不能隨便下決定啊,得先跟大家商量比較好。」

  「哎呀,原來那女孩子不是你們的人啊?雖然我也蠻在意她的……」熾姬的表情變化有些微妙,剛才還皺著眉頭現在又像是鬆了口氣般一派輕鬆,她再次拉回原話題。「我才不像真澄想的那麼死板,降神三大公會的領導之一的熾姬我對你們表示友好,你應該感到光榮才對。」

  「嗯……」

  熾姬見我沒反應,像小孩子賭氣般開始鬧脾氣。「又不會給你壓力,只是交換名片而已,不准不收喔,都親自拿給你了,我說收下你就收下!」

  熾姬反覆強調,我一向對這種強勢態度沒輒啊。

  「那可不行喔,熾姬。」

  「律!」

  律呈倒掉姿憑空冒出,沒有人不感到驚訝,而他只是從容地把與天花板相連的繩索切斷,順勢降下介入我們之中。

  「你這什麼意思?」熾姬質問。

  「就是這個意思。」律回答,不知不覺手已經搭上我肩膀。「他是我的。」

  「啥?」因為不知所措所以這一聲一時好音量,使得附近的人頻頻回頭。

  「不是說副城主才是你的戀人嗎?你、你這樣太不純了!」熾姬漲紅著臉,毫不忌諱地把律跟奏的關係攤出。

  「哈哈,我當然喜歡奏,全大陸都知道,不過真澄是不一樣的。」律彷彿不單純針對熾姬,而是對全場的人說:

  「我打算加入真澄的旅團。」

  「翡翠的英雄,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瓦寧先生面色凝重,律的一個決定似乎存在什麼嚴重性。

  「當然,我不打算放棄我的夥伴,公會領導擁有多重身份是可行的,本來這個規定有點曖昧,但有我去煩睦月煩到他點頭承認喔。」像個小孩子一樣自信地炫耀瑣碎小事,吊了一下大家胃口後才接著說:「我加入旅團不是像同盟那樣彼此擁有對等身份,而是把『Fantasia』納入旅團,我們公會將會成為旅團旗下的所有物。」

  律想成為我們的夥伴?公會成為旅團的所有物?

  「律!你這樣太胡來了!」熾姬已經因為律的言論無法保持冷靜,降神第一公會所做的任何決定不可能沒人關注。當律在大眾前做出這番宣言時已經引起不小的騷動,旁觀者對於這樣的情況到底是不安還是樂觀?顯示器所捕捉到玩家們的耳語大概不久就會被傳播出去。

  「一點也不,事前已經慎重跟夥伴們討論過了,所以我才敢放手去做。」律的眼神變得和最初我們戰鬥時那樣,用殺氣壓過其他想阻饒律的事物。「我不會輕易讓給你們的,尤其是你們『Heart Haze』和另一個公會。」

  「唔--真澄!」

  「什、什麼?」待熾姬大聲喊我名字才從神遊狀態回魂。

  「不要發呆啊,我們在等你的答覆,快選擇吧。」

  「律……」看他如此期待,也不知道我等等的回答到底是否適當。對同伴們頭以求助眼神卻落空,全數投降。

  「真是難看啊。」

  喧嘩的人群中某個人使週遭安靜了下來,輕踏大理石地板的優雅步伐所產生的腳步聲緩緩接近,人們自動分散兩邊開出一條道路,這般寂靜空間中彷彿連時間也凝結,直到聲音的主人露臉才將此回歸。

  瀏海在臉頰兩側飄逸,將如瀑布般流瀉的金色髮絲整齊地紮好,連五官都有如藝術品般出眾,眼睛微閉的青年,搭著一身純白出現,令人驚訝的是……他是擁有三翼的天使,一對白羽翼及一只赤紅的骨羽,除了背後的異樣外他的氣息和一般人所知的天使形象很接近,或者該說和真正的天使相差無幾。

  「難道你們都忘了這場聚會的用意了嗎?竟然還像一般人一樣起哄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呢,律、熾姬。」對方口頭上責備了一下兩人不當的舉止,乍看之下沒什麼特別的但另外兩人表情都變得有些不對勁。

  口氣聽起來的確有點不舒服,是太高姿態嗎?

  ……

  這也太高了!

  到剛剛為止還沒什麼實感,一但站到他身邊就會發現不抬頭就看不到臉,聖職袍下大概是一百九快兩百公分的身高,需要我仰頭才能對話的人怎麼會這麼多!

  「瑟立爾。」艾兒硬是從圍觀群眾中鑽出來,因為個頭比別人小差點卡住出不來。「你是瑟立爾吧?」

  「艾敏,真是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他看到艾兒便改成半跪姿,不然艾兒得一直仰頭講話,旁人看了也難過。

  兩人間的問候就看得出來有點認識,只是艾兒的反應讓我覺得心裡一直有個疙瘩,哪裡奇怪又說不出來,以前也沒聽艾兒提過這個人。

  「我很好喔,倒是瑟立爾怎麼也來了?」

  「我是以『Holy Eyes』之長代表前來,此外別無他用。」

  「『Holy Eyes』……」把這個名字重複了兩遍,自己大概也有個底了。

  「啊啊──律怎麼也把那個討厭鬼找來了!」熾姬暴躁地質問律,律卻沒有回應,最後無奈只能自己生悶氣。「高傲的『第二公會』啊,光是一起呼吸相同的空氣就讓人覺得不舒服,比跟律在一起還難過。」

  「妳這什麼歪理啊……」律抓準時機吐槽,有無緩和氣氛的效果就因人而異了。迅速恢復原本的正經態度,律瞇起眼仔細打量了眼前的瑟立爾。「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沒想到以孤傲馳名的『Holy Eyes』領導肯賞光,真讓我受寵若驚。」

  「無意義的客套話就免了。」瑟立爾起身,對律又是另一種表情。「這是不被女神所眷顧的土地,你認為我們會帶來祝福嗎?」

  「這只是個與大家分享喜悅的場合,我本來就不冀望什麼,所有人玩得開心就足夠了。」

  「哼,果然天真。」

  連律的說話方式有別平常,再怎麼遲鈍的人都嗅得到火藥味,因為是公會之間的恩怨我反倒看起來比較像是非相關者,明明是如此卻無法讓自己好好鬆口氣,精神被不知從何而來的視線壓迫著。

  瑟立爾……他有看著律講話嗎?

  「方才真是為難你了。」

  「哎?什……我嗎?」

  瑟立爾對我開口,放低身子維持水平視線,最初覺得他是個嚴謹的人,靠近後反而覺得這個人很特別,儘管沒有笑容仍流有一絲溫柔。眼睛……從微閉到睜開都沒有錯過任何一秒,除了那奇妙的眼睛外沒辦法去注視其他地方,一個同心圓中有兩種顏色,中心為金色、外圍則是與骨羽的熾紅同。

  脫離世俗之物總是美麗異常,人們卻也認為非常不祥。

  「人類啊……」瑟立爾喃喃低語。「艾敏的眼光真不錯,找到了這樣的同伴。」

  「你別誤會了,瑟立爾。並不是因為真澄是『人類』而是因為他是『朋友』所以我才會跟他一起喔,難道你現在還是被種族分別束縛著嗎?」

  「我無法理解。」

  聽了瑟立爾的回答,艾兒嘆了口氣,有種「只能到此為止了」的感覺。「果然還是不能溝通……」

  「怎麼了嗎?」拉住艾兒袖子才勉強擠進來,洛因似乎也相當擔心這邊的情況。

  洛因的出現使瑟立爾有了反應,轉眼間人已經在洛因眼前了。「……封魔師?」
  
  「是的。」洛因回答。

  從側邊看瑟立爾眼睛仍是以雙色瞳仔細端詳洛因的臉,視線彷彿可以穿透過洛因厚重的瀏海看清洛因的全貌,唇瓣微微打開,始終平板如一的臉孔有了變化,像是看到懷念的事物而感到喜悅般。

  「我知道你是誰。」瑟立爾抬起手臂,他沒有戴手套之類,露在袍外的手也是一片鮮紅,指尖輕觸洛因臉頰,像對待易碎物般小心翼翼。「我無法認同神、神的使者與人類以外的存在,美麗的人,我不願見到你的靈魂沾滿魔性,最後為亡者所吞噬。」

  洛因先是感到困惑而後搖搖頭。「即使是再弱小的魔物,只要我們一滴血能給予些什麼,即便是破碎不堪的靈魂也能包容,這是身為封魔師的驕傲。」隱約能瞧見瀏海下認真的眼神。「我,以此為榮。」

  「是嗎……」

  瑟立爾低著頭,將背上羽翼伸展開來,羽翼比想像中還大,足以包覆整個人。

  「那個,艾兒。」

  「什麼?」

  「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
  
  洛因站在原地不動,被瑟立爾的翅膀慢慢拉入懷中。嗯,視覺上來說這般畫面任誰都會看得出神,不過兩個人越來越近,所謂的「距離」幾乎快從其中消失。

  「瑟立爾不會亂來啦,至少我之前認識他的時候是這樣。」

  「喔……」

  想觀察洛因的反應卻被大把羽毛遮住視線。瑟立爾在洛因耳邊低語什麼聽不清楚,下一秒忽然把臉湊近,不像是純潔無垢的天使,現在的瑟立爾唇間充滿掠奪的欲望。

  「噫……我以前沒看過瑟立爾這樣,這次好像做得太過頭了?」

  「艾兒──」下次要早點講啊!

  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前把洛因從瑟立爾身邊拉開。「洛因!沒事吧?」想讓洛因站穩他卻完使不上力,最後整個人攤在我身上,嘴角滲出些許血絲而瑟立爾也是。

  拭去嘴角的血漬,彷彿享受著並愉快地展露笑容,自信地向我們及兩大公會宣言:「你和他還有艾敏最後會到我這裡來的,絕對。」

  「說了那麼多,結果你還不是一樣!」律跟熾姬已經看不下去了,很有默契地喊道。

  三個都沒顧慮到我們的意願啊……

  「咦?」背後一股力道拉扯,腳瞬間離開地面。「瓦寧先生?」

  「不好意思,各位請讓讓。」連洛因和艾兒一起,瓦寧先生把我們帶離混亂的人群。「你也真是辛苦了。」

  「還好啦……」應該說這是第二次深刻體會到這個身份的麻煩處,第一次就是被人追的那回。

  「真澄哥哥──」雪花從遠處撲過來。

  「雪花怎麼變回來了?娜娜卡呢?」我根本不敢想像娜娜卡落單的樣子。

  「在那邊啊。」小手指著靠著柱子的娜娜卡,頭上還有雪花特製冰袋。

  「對、對不起,我已經不行了……」
 
  雪花俏皮地說:「娜娜卡姐姐看到人潮就不行了呢。」

  我想也是。

  「我想請教一個問題。」瓦寧先生禮貌提問,等我答應後他才繼續說:「對於翡翠英雄的話,你剛才打算如何回應?如果覺得不妥,不回答也罷,只是好奇問問。」

  
  「我會拒絕。」

  「喔?」瓦寧先生頷首,繼續聽我說。

  「律和我一樣是從β版開始的,我還記得當時我是最後一個登錄的人,他在那之前應該更早就認識自己的同伴並創立公會了,該怎麼說呢,呃……一般來說都比較喜歡和自己熟識的人在一起吧?就這樣多一個人會覺得很不自在,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相處。抱歉,我形容得不太好。」

  「呵呵,只有長時間相處才能把自己的信賴交給對方,所以他當時的決定一定讓你很不安吧?」

  「沒那麼誇張啦,只是覺得已經跟大家在一起很久了,突然有人加入怕會沒感情。」嗯,果然是習慣問題?不管對錯,最後還是用的那結論來說服自己不要想太多。

  「是……這樣嗎?」

  聽到娜娜卡虛弱的聲音,不禁擔心起她的身體情況。

  「我、我也是!」艾兒著急地搶著說:「我也不希望那個人加入。」

  「咦?為什麼?」

  「噫……我也不清楚,但我就是不喜歡他啊。」艾兒說得很直,那件事他一直掛念到現在,就算我跟他解釋過律的為人也一樣。為了這點小事固執,與年齡相違孩子氣的一面反而很可愛。

  「艾兒,那只是單純的嫉妒喔。」

  「響子姐姐!」

  響子姐姐摸摸艾兒的頭安撫他,當然艾兒一向很聽她的話。

  「這邊已經談完了嗎?其實我們那裡也出了點小狀況呢。」姐姐雙手合時,用可愛卻不違本人形象的語氣請求協助。「拜託幫個忙吧,我來照顧娜娜。」

  當然沒辦法拒絕,就算答應後反悔也來不及。

  到了指地的地方只看見三具半成的屍體,分別是阿飛、NAO……呃,怎麼連大哥也在裡面?

  「食物中毒。」齊克略過過程直接跳結論。

  在人那麼多的地方投擲餐具會很危險的……難怪他們身上沾到不少食物殘渣。

  「剛剛我們也有看到你們在跟其他公會的人談事情,但是他們忽然三個變得很激動,最後就被響子制伏了,不,說『鎮壓』好像比較洽當……」雪爸心有餘悸地解釋道,手一面弄等會兒冰敷用的冰塊沒有停下。

  簡單說就是要搬人就對了。

  幾個人合作把他們抬回休息室,能離開這個地方清靜一下也不錯。「唔?」瞥見大哥臉上沾到奶油,八成是被甜食砸死的,光想像就憋笑憋得肚子痛。

  ……

  「啊啊,真是浪費。」自己也偷嚐了一口。

  是栗子慕斯。

  ■■■

  搬人真不是件簡單的工作,真不懂為什麼就是可以輕輕鬆鬆把人抬著到處跑,最要命的就是休息室非常遠,所以最後就變成長距離拖行。

  「好累啊……」

  現在還歇不得,得跟律說一下才行。

  在空無一人的大理石走廊旁是座透天小花園,的確很像是城堡裡會有的景色,要是我的話寧可在這個地方享受片刻寧靜,悠哉悠哉地跟人聊天就夠了。「好在當初是選擇旅團。」公會之類的……果然很不適合自己呢。

  嗯?

  大理石柱間熟悉的身影夾雜其中,一抹令人懷念的綠勾起記憶,彷彿理所當然地存在在那。

  「喂。」離開原本前進的路線反朝那人走去。「原來你也有來這裡,還記得我嗎?」在奈守津時差點掉到橋下,當時是你拉我一把的。」

  「嗲嗲。」當下也一起把薩比叫出來。

  綠色風格的刃使,那一次在記憶裡留下深刻印象,難道真的是因為千染橋傳說的緣故才會再碰面?不論他出現在此的理由是什麼,至少還可以為這奇妙的緣分感到欣喜。

  「嗯,我還記得。」他輕輕應道,眼底的翠綠依舊如當初。

  「莫非你跟哪個公會一起來的?還是旅團?」

  「都猜錯了。」

  「這樣啊……」那他應該是個很厲害的玩家?的確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可是不曾在哪處留有綠色刃使的相關印象。

  畢竟只是第二次見面話題沒有持續很久,連薩比都在我頭上打起盹來。

  綠色刃使抬起頭來,表情凝重地注視著另一個方向。

  隨他視線而去,瞥見除了我們外的人出現在這座花園。「……洛因?」剛剛凡哥千交代萬交代要他好好休息,怎麼還跑到外面來?「咦?還有別人嗎?」並不是洛因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另外有個女孩子在和他說話。

  被大理石住一分為二的畫面的另一邊,有個著哥德式蕾絲洋裝、帶著一隻黑貓的少女,連妝都是以黑色系為基準相當搶眼的視覺系打扮,看起來是十足的頹廢風格信仰者,只是背上與纖細身材不符的大包袱有些格格不入。

  「啊,他們要走了!」少女熱情地摟著洛因的手,帶他往集會地點的方向離去。「還是跟過去看看好了。」雖然很在意洛因那邊,可是又不好意思丟下綠色刃使不管。「那個,你還會再這裡待一陣子吧?晚點可以告訴我名字嗎?還有名片……」

  「我答應你。」

  想至少留點聯繫的方法後匆忙離去,每次都這樣跑來跑去對對方也不禮貌,但臨走前卻被他抓住手腕。

  「嗯?」

  「沒事。」他鬆手,彷彿對自己的舉動也有點驚訝。「小心點。」

  「喔……好。」沒有多想便去追洛因了。

  ■■■

  洛因本身體力本來就不怎麼好,所以有一半是靠少女拉著才順利行走,而且速度出乎意料得快。

  「奇怪,這裡是哪裡啊?」

  循著少女的聲音跟上,沒想到除了花園外這座城還與森林相連。

  「洛……唔!」想出聲大叫反被本體不明的東西拉進草叢。「唔咕!……唔!」情急之下手肘用力往後一頂,打得正著,而且是人類的觸感。

  「好痛──」

  鬆手的時候發現了對方的真面目。「塞格勒斯……唔!」又沒控制好音量,塞格勒斯手一蓋上來整個人都快不能呼吸。

  「小聲一點會死喔!」

  「嗲!」

  「你也要小聲。」

  「嗲……」聽到塞格勒斯的話,薩比掃興地自己回到水晶裡。

  「你來這裡做什麼啦!」

  「沒、沒什麼啦,只是來跟你報備一下水實那孩子自己跑掉了。」塞格勒斯心虛地搔搔臉頰,上面掛著大滴冷汗,誰都看得出來其中一定沒那麼簡單。「先不管這個,你要追前面兩個人對不對?」

  「嗯。」

  「我們偷偷跟上。」

  雖然不能直接叫洛因感覺很奇怪,可是見到塞格勒斯正經的表情便決定暫時聽他的話,默默跟上。

  「這個城真是不錯,而且大家都忙著去跟那些領導者攀關係也不會來打擾呢。」少女用天真的語氣說著,內容聽起來卻是另一回事。

  「我並不認識妳。」

  「唔──這叫人有點生氣呢。」少女不滿地呶呶嘴。「不過這也是當然的,可是、可是我卻知道喔,關於你的事還有我們共有的名字。」

  逗逗肩上的貓兒,她優雅地打了個呵欠。「大家竟然都誤會了,但如果是你的話就沒關係,而且很稱喔……『闇夜的睡美人』。」

  那個名字不是誤傳的玩家殺手的名字?倘若那個名字確實存在,然而現在眼前的少女難道才是真正的……

  「夢靨!」

  少女一聲令下貓兒便朝洛因撲了過去,黑色形體瞬間扭曲,暗色瞳直視敵人,殺意高漲,膨脹成有著利爪的壯碩手臂自黑暗中襲來那是──貨真價實的魔物。

  「聽從你主人之名召喚--」拿出匕首毫不猶豫在自己手腕劃下一道血痕,血液滴落的同時使魔也回應了洛因的呼喚,完整的身形從染血的大地出現。

  咖里的翅膀將利爪擊開,當然沒有完全擊退而進一步繼續纏鬥。

  「重新自我介紹,我是『影子魔女』──路蘿。我來介入你的故事了。」

  說完便迅速將背上的包袱拆解下來,身體放鬆後向前一躍,她的手朝空氣劈砍,沙塵順勢飛揚,下一秒便傳來咖里的悲鳴,半邊羽翼幾近脫離自己的身體,傷口深至見骨。

  路蘿並不是徒手攻擊,包袱下的正體是一把劍身凹凸不平的漆黑巨劍,與使用者體格差異甚大路蘿卻可以揮動自如。

  她是……刃使?

  「為什麼不召喚你的騎士呢?是嫌棄我的舞不夠好嗎?」像淑女搬恭敬地拉起裙角行禮,話語中不失嘲諷意味。

  洛因只是靜靜地看著一切,眉毛也沒動一下。「回來。」洛因下的命令讓咖里猶豫,無法放開想傷害主人的魔物。「回來!」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使牠不得違抗,前去輕觸主人的誓約之血化為光粒子隨風而去。

  「奇美拉!」路蘿在這個空檔給夢靨指示,虛幻的黑影瞬即化為獅頭蛇尾的神話魔獸,強而有力的獸爪足以把那瘦弱的身軀輕鬆撕裂。

  洛因低語,並伸出手指任由珍貴的血液流失。

  「綺絲。」

  語畢,地面竄出大量藤蔓,綠藤順著洛因的手直直貫通奇美拉的身體,並在前端開出繽紛的花朵。
 
  木質軀體下有著沉靜而溫柔的臉龐,從頭到腳都是由植物構成的女人站在洛因身後守護他,我記得以前曾被這個使魔救過一次。

  「啊啊,真是美妙極了。不過啊……」路蘿反而露出愉悅的笑容,單純且不懷好意。「我愛著一切美麗的事物,愛是甜蜜的語言、愛是溫柔的吻,而我的愛則是──將所愛之物破壞。」

  奇美拉奮力掙扎,最後破壞現有形體,稠密的黑色液體穿過每個空隙順著藤蔓逼近洛因。

  沒辦法逃,也沒有閃避的意思直接承受傷害。

  「唔!」

  「乾脆……我就把這孩子收下了。」

  只要不是固定形體就不會被抓住,反而利用這點將洛因束縛,名為「夢靨」的枷鎖絕對不會給予脫逃的機會。

  應該還有辦法才對!如果是洛因的話……

  「綺絲……」洛因垂首,簡潔地將字句傳達給妖精:「我要……收回妳的名字!」

  「如果這是主人的真心,我便遵從。」綺絲愛憐地撫過洛因臉頰,以微弱光芒沐浴短暫減輕他的痛苦,而後便與花朵同化,一陣清風使花瓣飄揚至四方,最後回到大地的懷抱。

  而其中幾片花瓣就落在我掌心。

  儘管總是使魔為封魔師冒生命危險戰鬥,可是一旦們有難時封魔師也不會坐視不管。

  「……洛因!」向前的步伐被停下,後面的阻力使身體難看地摔在地上。

  「我不能讓你過去。」雙手被塞格勒斯反折牢牢扣住,他再度抑制我出聲,這怪力之下完全動彈不得,不能介入只允許遠觀。

  「這不是你該出場的地方。」

  我無法理解。

  不該是這樣的!

  「花啊……作為喪禮的話相當適合呢。」路蘿使了一個手勢,夢靨便融入洛因的影子中,數根影針自地面向上突刺,穿透衣服、皮膚與骨,高掛在半空的身體剎那間猶如開出豔紅的花朵,弔祭亡者……

  並召來亡靈。

  「可笑。」

  冷語落下之際夢靨形成的影針旋即被斬斷,黑影機警地遠離洛因本身。

  「無知者,妳將會了解觸碰這層界線是多麼愚蠢的行為!」

  跟黑色上衣相連的翅膀與身體連動並伸展至極限,把血紅的網狀薄膜完全裸露。指間縫隙後藍瞳已不在,魔性支配著聲音的主人。亡靈如刀般鋒利的翅膀輕易掃除眼前的障礙直逼路蘿本人。

  「愚忠的騎士,沒被主人命名的使魔是沒辦法把我的夢靨打倒的。」

  路蘿從容地站在原處,伸出雙手彷彿沒有任何痛苦坦然接受傷痛,對於與身體分離的右臂像零件一樣捨棄,看也不看一眼,當手中巨劍掉落的那刻……她露出單純而無機的微笑。

  巨劍違背了物理法則沒有落地反端正地懸在半空,宛如為亡靈本身所吸引,巨劍選擇了亡靈,透過觸碰與其緊密結合,劍身放出無數黑色細絲竄入洛因手臂,像血管那密佈又不斷向上侵蝕,直到頸部與臉,甚至出現崩壞的痕跡。

  「啊啊啊啊──」

  兩個靈魂同時痛苦地吶喊,單腳膝蓋著地,吃力地撐著身體,四肢卻不聽使喚持續顫抖。

  「每個人眼中只容下那張臉,除了那虛偽的美麗以外你什麼都沒有,不會有人正視你的。」

  他的身體像殼般一點一點剝落,有什麼空洞的深處騷動著,沒有人會想相信那是人心黑暗面的具現。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為什麼要這樣對洛因?將痛苦強加諸於別人身上究竟可以得到什麼?

  無法吐露的字句在喉嚨灼燒著,眼前已變得朦朧不清。

  「好痛!」

  情急下咬了塞格勒斯的手才得以掙脫。

  「洛因!」

  「真是礙事。」路蘿只對我瞟了一眼,而後夢靨便轉向。

  Aquila和Lyra指著襲來的夢靨,自己是否有能力與之抗衡都還是個問題,但是眼前有不得不守護的人!

  「『影法師』這名字可不是裝飾用的。」一抹顯眼的橘色捲髮與犄角闖入視線範圍,NAO以倒立姿把夢靨壓制在下。「翔逆疾風,急急如律令!」聲音之後夢靨的本體被空氣刃俐落支解,在名字限制下夢靨已無法使用先前的恢復力。「哼,剩下就交給你了!」

  NAO視線從夢靨身上移開時一個黑影掠過我身旁,儘管視覺無法追上但總是圍著那紅圍巾的只有一人。

  
  「這個怪物!」

  單憑一只苦無便將夢靨龐大的身軀漂亮切半。

  「那孩子可是我的分身喔,打女人的男人最過分了。」直到最後仍面不改色地諷刺,彷彿沒有任何東西值得留戀,象徵生命值歸零的光粒子以沙塵取而代之,脆弱的身體隨風消逝。

  ──願你們在黑暗深淵有個好夢……然後走向最糟的結局吧。

  留下這句話後少女封魔師便消失了。

  但這並沒有解除危機。

  不知漆黑的巨劍渴望什麼,沒有將洛因的生命吞噬。

  「洛因!」劍身完全融進洛因身體,照這個侵蝕速度不可能有時間讓我們慢慢找解除的方法。「再等一下……再一下就好……」

  ……龍……

  把黑暗驅除吧!

  「──炎龍覺武!」

  思緒被洛因的名字填滿。

  火焰與黑劍相互纏繞,最後它是怎麼消失的我也不知道。

  溫暖的感覺從傷口處溢出,沾上指尖並傳至胸口。那厚重瀏海下的藍瞳像海洋般深邃,常被人以為孤傲得不可觸碰,現在卻離我這麼近。

  「我……沒事喔。」聲音輕輕地說:「你這樣我反而有點難過呢……快起來吧,我們回去大家身邊……」

  一段空白後終於把意識拉回。

  發現自己整個人靠著洛因癱軟在地上,像是做了一場惡夢驚魂未定,洛因停頓了一下後又開口:「手沒事吧?會不會痛?」

  「……手?」

  觸覺還沒接上,試著動一下後雙臂才從洛因身後回到眼前。鐵鏽味麻痺了大腦,似乎還有什麼燒焦的味道。手指被大片暗紅覆蓋,我現在根本分不清原本皮膚的顏色。

  不是夢。

  抬眼看了一下洛因,他仍若無其事地笑著,而那件黑色上衣下究竟染上了什麼顏色?表面一點都看不出來。

  「我睏了……」

  洛因一臉倦容,如果他闔上眼下次醒來是什麼時候?曖昧的答案困擾著自己,沒辦法像他一樣把先前所發生的不當一回事。

  靜靜地,海藍色的髮絲垂到自己肩上,另一個心臟貼近胸膛,規律地呼吸著。

  「真澄!」

  聽覺遲了一會兒捕捉到自己的名字,一隻手急促地搖晃空著的肩膀。

  「……大哥?」

  「你們沒事就好。」他嘆了口氣後接著說:「洛因就給我跟艾兒處理,你今天就下線休息吧,等冷靜之後我再聽你說,好嗎?」

  「嗯……」

  自己也使不上力,光說話就覺得是個大工程。

  登出前瞥見阿飛留在原處沒有離開,感覺相當孤獨與空洞,以前不曾見過這般光景。那條紅圍巾散在阿飛肩頭,他似乎也沒有要去整理的意思,只是落寞地看著手中的花瓣。

  ■■■

  
  ──資料沒有異常。而且洛因精神似乎不錯,還可以跟我們開玩笑。

  因為一直靜不下來所以半夜起來看柳生大哥寄來的郵件。

  「真……澄……」

  
  一雙手自後面伸出,用力地捏了一下我臉頰後又輕輕撫摸。

  「抱歉,我吵到你了?」

  霜因側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撐起身體靠到床邊後又放掉力氣,硬是壓到我背上。「鼻水都流出來了怎麼不擤一下。」

  「嗯。」

  「你以前明明很愛笑的。」

  「那時候的事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我們的話完全接不上,人明明在旁邊一時間卻覺得距離很遠。

  「謝謝。」最後霜因也坐到地板上,體溫透過背相互傳遞。「似乎是接觸到了一點劇情,亡靈騎士好像有些反應,雖然不怎麼壯大而且還把人弄得很疲憊。」

  「天啊,你封魔師的劇情也太灰暗驚悚了!」我恢復平常語氣回他,至少現在不再感到鬱悶。「那女的到底是來幹嘛?跟你的劇情有關嗎?」

  知道「睡美人」只是網路流傳的稱號後才知道霜因並沒有提太多洛因的事,當然,也可能只是懶得說。

  「這點我和亡靈騎士也不太清楚。」對於一連串的事件霜因也沒有頭緒。「快點睡吧,明天還得早起。」

  「怎麼了嗎?」瞥見霜因下巴頂著床,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我上不去。」

  「我來幫你啦。」

  霜因的腳無法出力,連爬上床都有點困難。拉他一把讓他重新躺回床上,大概是因為疲憊的緣故,即便是簡陋的彈簧床也能給予小小滿足感。

  「咦?」還沒閉上眼卻發現微電腦又有新訊息進來。「這麼晚了,是誰啊?」有點在意所以打算看完再睡,螢幕所顯示的名字令我有些訝異……寄件者是阿飛。
  
  ──洛因還好嗎?

  跟我指頭數一樣,短短五個字。

  既然他也會擔心覺得應該回他一下比較好,冷不防地,霜因把微電腦搶過去輸入訊息後粗魯地把它丟回桌上。

  「你、你寫了什麼?」

  「沒什麼啊。」霜因用棉被罩住頭,聲音越來越小。我纏著不放他才坐起來回答:

  「『謝謝你找到我』……只有這樣。」

  「啥?」

  「不管,我要睡了。」

  「什……等等!那是什麼意思啊!霜因!別那麼快睡著啊!霜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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