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回歸現實 (鼓起勇氣告白的對象千萬不要是耳背的人 )

malansuu降神第二集 Leave a Comment

 

  早晨,現實世界的陽光映入房間,一點點的溫暖和寧靜讓人更醉於睡夢中。

  「真澄起床,起床了嗶咕。」

  「再十分鐘。」打棉被往上一拉蓋住耳朵和擋掉陽光,翻個身後繼續睡。

  「上學嗶咕,今天是開學,要遲到了。」

  「已經請假了就讓我多睡一下啦……」羽毛寢具是我傢俱中少數比較奢侈的東西,尤其在這樣的冬天更是讓人捨不得離開,左臉枕頭右臉棉被,感覺這裡就是天堂,讓我短暫遺忘這個房間裡最具威脅性的東西。

  「好痛啊──你幹什麼啊,仙人掌君!我的額頭……好痛!」

  一個不注意我那隻掌心大的事務機器人就鑽進棉被中扎了我。

  以前打工處老闆願意用員工價加多重折扣賣我才一時失心瘋入手這個仙人掌型的小機器人,一個人住總是需要點排遣無聊的小玩意兒,空洞的眼跟嘴酷似孟克的<吶喊>,有點傻有點可愛……有時候也不那麼可愛。

   附備忘錄、10TB的儲存空間、事務、居家管理等等功能,對我來說多少有用,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自我防衛意識很強,必須隨時提醒自己千萬不要把它放口袋……刺到很痛的。

  仙人掌君還是家中電器的老大,家裡除了遊戲顯示器、筆型微電腦和筆記型電腦外,家裡稱得上是高科技產物的就只有它了。

  「七點了嗶咕。」

  「我說過我請假了!」忘記調整鬧鐘……這真的是我的錯。

  「我起床就是了……」

  寒假結束後我高二下的開學日,儘管今天有要緊事請假照樣得出門,簡單梳洗後多套幾件衣服,戴起放床頭的眼鏡準備出門。

  「筆記型電腦嗶咕。」

  「好好好,我幫你開。」仙人掌君知道我不會帶他出門,個兒小又腿短,一株植物看家時唯一的樂趣就是上網,這是比較人性化的講法啦。仙人掌君是型號比較舊的事務機器人非得接傳輸上網才能更新資料庫內容。

  它把主機的小盆栽推到筆記型電腦前連接後一屁股坐下開始網路漫遊,有點好奇它到底都吸收些什麼資訊。

  「我要出門了。」

  「室外溫度約攝氏十點零六度。」

  「嗯?」

  「建議再加一條圍巾嗶咕。」

  這就是遲遲沒把它丟廢鐵回收的原因,可愛的地方還是很可愛。

  拿了圍巾和提袋後離開出租公寓。

  「呼啊……真的有點冷耶。」寒氣往衣服裡灌不禁縮了一下身體。

  陽光依然無差別地照耀每一處,包括這個不是很繁榮的地方──二十一世紀保留區。

  沒有市中心那樣有精美的銀幕看板,被大量資訊與流行感包圍。

  文明曾一度興盛超越現今卻又被自然災害扳倒然後重建,這裡便是倒退時代所留下的遺物,未經科技洗禮還能頑強地保持自身模樣的留區,當地居民也以自己的步調過日子,擁有與大城市的人們不同的活力。

  商店街店家鐵捲門逐一拉起,保留區經改造後其實就如觀光區,每日依然有人潮湧進。

  儘管生活於偏遠地區卻喜歡一切自己動手來的人們以及我,很喜歡這裡的純樸和人情味。

  我喜歡住這裡的前三個原因之一就是房租便宜。

  去目的地以前先繞去打工處一趟,正確來說整條街都是我打工的地方,之前打工都是看商店街協會的分配去的,為了能兼顧學業暫時不再換工作。

  「早啊,你今天不去上學啊?」目前打工處的小咖啡店老闆充滿朝氣的招呼。

  「因為收到通知了,今天必須去市中心一趟。」

  離傳送站不遠的「Laural」是間閒靜的小店是我現在安定的打工處,輾轉透過一些奇特的朋友才知道這裡,原本就沒有徵人所以不在商協的派遣表內,經過一番努力才讓老闆終於點頭雇我。

  「要小心點呢,不要又帶些傷回來。」老闆娘聽到我們對話聞聲而來,不忘細心提醒。

  「不過是定期檢查而已啦,不會每次都這樣……而且受傷大部分都是我手笨造成的。」老闆和老闆娘對我很好,不僅如此這區的人對我這類人相當親切,不會因身分差別投以異樣眼光。「啊,對了,這個。」把手上的提袋交給老闆。「謝禮。我很喜歡尾牙的獎品。」

  「哈哈哈,那不過是商店街委員提供的,你喜歡就好幹嘛客氣啊?」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啦,我做的便當。」快接近中午時店裡生意比較忙,有時候老闆就這樣空著肚子工作到空閒才吃飯實在對身體不好。「而且只有飯糰。」

  「不是辣的吧?」

  「沒有啦……老闆你也知道我料理技術還差得遠嘛,家裡調味料又沒了只好隨手找幾樣食材塞一塞。」

  「『哈哈哈──』」

  兩人很有默契地大笑。

  「真的沒有嗎?」

  老闆的疑心病真重,乾脆跟我一起去掛號算了。

  「記得吃喔。」

  我笑容燦爛像是在說謊嗎?突然加快的倒退步也絕對不是逃跑喔。

  我家柴米油鹽快沒了是真的,所以只剩幾樣不知道要用的調味料,譬如哇沙米、哇沙米……還有哇沙米。

  嗆跟辣是不一樣的,老闆一定會懂我的心意。

  ■■■

  繞了幾個傳送站後到達市中心,眼前的就是與保留區完全不同的熱鬧景象,街道人來人往,四處都有方便的電子揭示板、投映當下流行趨勢的漂浮投影,到晚上時這些點點螢光會讓城市變得相當明亮。

  「醫院啊……」

  我的目的地,在水泥叢林中聳立的高大建築,完全純白,有時會覺得它看起很虛偽,藏在那層皮底下的污穢,知道的人有多少?每當想起這種感覺不只會煩悶還會讓我自我厭惡。

  一樓坐得滿滿的我得排隊掛號,有人專注在身體病痛無暇管別人也會有四處張望分散注意的人,而我盡量低調但輪到我掛號的時候總是會引人注意。

  「真澄.舒奈亞……異心科。」

  「好、好的,請到四樓。」

  會一直盯著我的大多是新人護士,過一陣子之後大概就會像資深的人員一樣不太理我了。

  待我離開後,稍微聽到那位護士與其他人耳語。「二心子啊,原來我們醫院有這樣的門診……」

  不斷竊竊私語交換訊息,年輕的孩子、這些無法治癒又佔資源的孩子、二心子啊……

  「真恐怖。」

  我知道門診在四樓,我和門診醫生很熟,他好不容易申請到開業資源時我也有過來幫忙整理,以前人會忌諱「四」避開四樓可是醫院也只剩這裡有空間。

  「有人在嗎?啊。」一進門就覺得不太對勁,額頭被冷冰冰的東西抵著,觸感有些熟悉但它好像不是這麼用的。

  而且平常也不是一個紮黑色大馬尾的女醫生拿的。

  「你、你是誰?這裡不是隨便誰都可以來的。」

  「我就是看這科的沒錯!」我把眼鏡往上推露出裸眼時她似乎就明白了。「大姐拜託妳先看病歷表啦……波見醫生檔案會放在第二個資料夾。」

  「啊……原來是放那裡啊。真是不好意思,你先坐著等我一下。」我的主治醫生是個總是板著臉的中年醫生,今天卻變成了個迷糊大姐?

  「波見醫生……不在啊?」

  「波見醫生去研討會應該快回來了,我是助手蘇西,現在是實習醫生,大部分事情醫生都交代過我了……等等,我說的是真的,別用那種懷疑的眼神啦!」

  菜鳥醫生剛剛不只是怕我,還想對我用電擊槍……雖然我應該早點跟她說這樣是沒用的,我的體質較易於常人。

  「醫生,妳完全沒接觸過『二心子』嗎?」

  「唔──有……見過……可是、可是……」蘇西醫生彆扭抿嘴,被患者教該科的常識這種事應該很少見。

  二心子,心臟異變者。

  約五世紀前出現了史上的第二次毀滅性疫災,各種怪疾遍佈導致人口大幅下降、文化倒退,至今大部分疾病已銷聲匿跡但是卻留下了另一種奇特的產物──是擁有兩顆心人類。

  正確說法是心臟旁邊長了一顆具有心臟功能的腫瘤,它具有生命維持功能故無法切除,一生都會寄宿在宿主體內,發作時會衍生出各種異常現象,那個腫瘤也大大影響著二心子的體質與精神狀態,每個人情況都不盡相同。

  我就是其中之一。

  她也跟櫃台的護士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帶著髮色與眼瞳帶點微光是二心子較顯著的特徵,不過我的顏色沒那麼惹眼比較不容易被看出來。

  「跟我想的不一樣啊……」

  「就算是醫大也不可能弄個真的二心子去當教材啊。」我好像知道我為什麼要來了,順便給新人做教學。

  心臟腫瘤是病毒感染而起的,對青壯年來說是短時間內就會致死的疾病,平常大概看到我這種年紀的患者最多,或是在胎兒時感染移至培養槽維持生命,要花很大力氣爭取資源生存。

  「我是真澄,確確實實是二心子,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她看過資料後似乎就冷靜下來了。「真澄是什麼時候變成二心子的?」

  「完全不記得,確切來說我忘記的事挺多的。」我指了病歷其中一項給她看,我本身有些記憶障礙的毛病。

  「這樣不是很困擾嗎?」

  「我連困擾的部分都一起忘光反而看得開。」

  在短暫談話中蘇西醫生難得笑出來。

  「剛才真是對不起,我還以為二心子會更可怕呢……脾氣很壞或心理異常之類。」

  「我覺得小心是正確的,還是有會傷人傢伙或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人,我偶爾也會失常,不過下次別用醫生的電擊槍了,那本來就是給我練習控制力用的。」

  「原來不是防身用的啊……」

  要是給蘇西醫生看到醫生全部的抽屜和暗櫃大概會讓她有無限妄想,希望醫生有時間慢慢跟她解釋清楚那些玩意兒的由來。

  「你是高中生?」

  「高二,今天開學但我請假過來。」

  「那其他也是二心子的同學也會來這裡看嗎?」

  「我們學校只有我跟另一個學妹是二心子……她是研究所出身的二心子所以不會來這看。」因為學校以前有二心子闖大禍,在家長反彈之下我差點無處可去,但那事件對招生明顯有影響。「這行的情況很複雜呢,蘇西醫生到底為什麼想當這科的醫生啊?」

  「嗯……感覺不走極端一點就無從了解二心子了,你看,普通人的社交圈很難接觸二心子,到時候唯一的交集點只剩下『事故』的話豈不是對彼此都糟嗎?」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見解有點意外,但我想這個實習醫生應該為人不壞。

  「好漂亮的綠色。」她推了推自己紅色粗框眼鏡,把臉湊近仔細瞧我的眼睛。

  「如果看到它在發光可能就不這麼覺得了。」

  「別這麼說嘛,在我看來也你不像壞孩子,至少跟那些亂七八糟謠言所形容的差多了。對了,還沒問你的Second。」

  藉第二個心臟刺激全身感官後產生的異能我們稱之為「Second」,這個最不安定的因素並非每個二心子都能控制得宜,有無害的Second當然也有致命的,偶爾也會在非己所願的情況下觸發Second,才導致人心惶惶和那麼多流言蜚語。

  「哇啊啊……我的筆?」

  光用眼睛和腦袋思考,無須碰觸任何東西,讓物品浮在半空。接住凌空的筆,蘇西醫生繼續書寫記錄。

  「非接觸力啊……這類型蠻少見的。原來眼睛真的會發光。」

  「並不是非接觸,我踩著地、身體感受得到氣流、震動和溫度,那些都可能會有變數,是我身體觸發的範圍太廣了。」我把玩著電擊槍,在打開開關的情形下碰金屬針頭也只是覺得有點麻麻的,反而是電源儲量一下就亮了紅燈。

  「好,最近有失常嗎?」

  「呃……有,被我弄浮起來的筆電差點把仙人掌君壓扁。」意外就是這樣發生的,絕對不是蓄意謀殺。

  「仙人掌君?」

  「我的事務機器人,目前家裡蹲狀態。」

  「哈哈──好奇怪喔!」很秀氣的遮住嘴巴憋笑,看起來很用力忍耐。

  「醫生,笑太久了啦。」

  「抱歉、抱歉,但是真的一樣呢。」

  「什麼一樣?」

  「我們生活方式………到底哪裡有差別?」

  「差在來這裡,還有藥物控制。」

  「不要老是這麼悲觀啦。」

  「被波見醫生折磨太久的後遺症。」腦袋裡的記憶打滿馬賽克。

  「讓他聽到就慘囉。」蘇西醫生淺笑一下後開門。「接下來好像是要去『實技室』吧,我去拿磁卡,你先過去吧。」

  「好。」不由得感慨天堂與地獄的差別僅差在一個醫生啊。

  實技室,調整能力的地方,每回來複檢必須去那練習控制。一曝十寒啊,同樣道理不去使用能力的話失控機率比較高。波見醫生是給我斯巴達式訓練,所以每次都被飄浮的重物砸得滿頭包,沒調整到他滿意的狀態不放人。

  「怪了,蘇西醫生好慢。」等了半小時後發覺怪怪的,她沒去過實技室也可能在找練習用的道具,連病歷表也不知道放哪的人……還蠻有可能的。

  走廊沒開燈,長廊的另一端沒於黑暗,再空無一人的樓層這樣的氛圍感覺挺毛的,但希望這裡人多也不是好事,儘管醫生花了大把心力打理這地方,我們也不想看到有更多情況惡化的二心子,我自己也不想這樣。

  繞了幾間房都沒找到她,再回到診療室的走廊時外面椅子卻多了一個人。

  穿著住院袍的老人家,很安靜毫無生息地坐在那嚇得我心臟快跳出來。

  「老先生,你好像走錯樓層了。」

  等了幾十秒他才緩緩地回應。「……是這樣嗎?」

  幸好人還好好的,要是他沒回話我大概就要大叫了。

  「老先生還好吧?需要我去叫護士幫忙嗎?」

  「不用,這裡就好。」

  有種奇怪的感覺我說不上來,儘管白髮蒼蒼這位腰桿挺直的老先生不像是身體有異樣住院的,更不像是好奇才跑來這樓層。

  回了話後他便沒有多說,只是靜靜地打量著這裡的佈置,牆上的裝飾畫和略積灰塵的讀物,都是沒什麼人想碰的磚頭書,但有不少是跟二心子源起相關的古籍。

  當沉浸片段回憶時我發覺老先生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知什麼盯著這裡看的。

  「二心子為何而生?」

  他淡然地開口,那灰濛的眼睛一直在書本與我之間打轉,就算沒有眼鏡他可能也早看出我是什麼人。

  「那份異常蹂躪了文明好幾個世紀,光是存在就會不斷引出人性的黑暗。」老人家低聲咕噥著,但看起來並不是針對我在說。「人類並不是想保護你們這樣的異類,有利用的價值可是已經太過危險了,身陷其中的遠多過理智的。」

  這類的批評好像在哪聽過……可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我試著不要被影響情緒,還是動身去找蘇西醫生重要。

  起身時我覺得好像已經看到她了。

  走廊盡頭轉角處隱隱約約看到蘇西醫生的髮飾和露出來的一小節手指。

  「醫生!」

  想快點去她身邊衣領卻被股異常的怪力拉扯還被狠狠摔到地上。

  日光燈模糊了視線,身體機警反應過來剛好擋住從刺眼燈光中襲來的尖銳物。

  只差幾公分我的眼睛就會被針頭刺穿。

  「二心子果然是世界的夢靨!罪人維克拿以父之名庇護你們,而你們又是那女人的罪枝,她是這世間最不祥的東西!哪怕一個也好……哪怕我能除掉一個也好……!」

  我的Second在這時候使不出來,雖然早知道它對普通人很難起作用,沒想到連那個針筒也彈不開──這個老人實在太奇怪了!

  注意到他的住院手環名字「卡科立」時我馬上聯想到了那些磚塊書,裡面有個大力反對二心子的論文作者就是這個名字。

  破壞信仰、社會阻力、自然解體……他的考察曾說服了不少人,說服他們不必尊重我們的意志──甚至以暴制暴。這個瘋狂的仇恨主張傷害過許多無辜的人,過去擁有史界學術權威的人終究失去了客觀把自己弄得身敗名裂。

  「真是糾纏不休的惡靈,那張面孔居然到現在還存在!惡子啊惡子,你們的存在玷污了神話的美名!這不是促進進化,將人類歷史導向毀滅的……是你們!是你們!披著人皮外衣的醜陋怪物!」

  惡子,這是降格為普通人時最初的吶喊,惡子,在眼前活生生仇視二心這般存在的例子。

  挪出了點空間可以讓我動手,剛剛電擊槍的餘電還殘留在手上,所以碰了他一下後他馬上就退開了。

  離蘇西醫生只差幾步距離我又被他拖住,頭又被摔了一次差點快暈過去,心裡很著急但全身被壓著沒那麼容易掙脫。

  「快住手!」

  即使手無寸鐵他的殺意依舊不減,頭被緊抓著的時候他正試著戳瞎我眼睛!

  這並不是我所知道的學者體格,以一個發瘋的老人來說這麼謹慎的壓制法實在很驚人,比起拿捏反擊力道猶豫更是會要我的命。

  「惡子……惡子……惡子!」

  「我不是!」

  求生意志和理智在此刻有了分歧,但眼瞳中升起的熱度好像將其中一個融化了,感覺身體不是自己的,我甚至分不出來之後的行動是否出自己意志。

  針筒被砸破後裡面的藥物流向了這裡,看那長長的拖痕彷彿是我引過來的,指尖沾到了一兩滴後我用那隻手抓住了卡科立的頭。

  「為了肅清這個罪孽!」

  我們的指尖隨著一字一句更用力抓壓對方。

  「去死吧!惡子!」

  心臟緊縮,一瞬間無法感覺到自己。

  隨著明亮的光景漸漸浮出才大口呼吸。

  手在顫抖不止,摸過臉頰感覺黏乎乎的,不知不覺中讓自己染上了血色。

  「怎麼會……」

  唇與臉色發青的卡科立老人失去意識倒地不起,翻白的眼珠血絲跟臉部周圍的青筋暴凸浮起。

  「醫生!醫生──快來人!」

  沒有活著真好的感覺,我更害怕自己鑄下大錯。

  「真……澄……」

  蘇西醫生逐漸清醒時後面有更多的腳步聲隨之而來,似乎是醫院的保全。

  可是對一個老人家應該不需要這麼多人,更何況是持槍的武裝保全……

  一聲槍響時身體也更著顫的一下,可是痛覺沒有正確傳達至腦袋。

  「對了,危險人物是我啊……」

  望著左肩,血啊,向湧泉般流出,染紅。

  意識模糊……融化在這片鮮紅中。

  ■■■■

  「等一下,你們做什麼!為什麼對他開槍!」

  「妳沒看到他失控嗎?要是晚一步的話可能連性命……」

  「你們有什麼毛病啊!是那老頭先攻擊我的!我!你們沒看到他還拿什麼來對付那孩子嗎!」保全的說法沒辦法說服蘇西,她還不客氣地拿他們的頭盔砸了其中一位保全。「怎麼做事的也不搞清楚狀況,一群膽小鬼拿槍對著孩子!」

  「冷靜點,這裡交給我們處理就好了。」

  儘管蘇西很不安也沒辦法突破保全人牆。

  抑制失控的二心子最快的方法──藥物,他們拿出注射器給真澄施打,多樣藥物進入真澄血液循環中立即見效,麻痺、抽蓄,身體經不起藥物加乘的衝擊,即使真澄開始流鼻血他們也還是邊觀察邊打藥。

  「……你們在做什麼?那樣隨便亂用藥物他身體哪受得了!別擋我,放開啦!」

  雖然是有效抑止失控的方法但在她眼裡看起來毫無人道可言,她想幫忙卻強制被拉開,眼睜睜看著他們對真澄所做的一切。

  「這是緊急應變對策。」

  「混蛋!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不,不是。」

  是惡子啊……與人類不同的怪物。

  「這裡在吵什麼!」

  「啊!波見醫生!」

  喝止保全的男人是異心科的主治醫生,沒被大吼聲趕退的保全在近距離對視下還是退縮放開了蘇西,從研討會回來看到自己的地方被弄得一團亂他對此相當不悅。

  「這事件該歸於精神科管理不當與這名少年無關。他是我的患者,擅自使用刺激性藥物晚點我會跟你們上級追訴責任!」

  搬出規定和究責來他們也要識相閃遠點,只有真澄沒有性命危險讓鬆了口氣。

  「我們馬上為患者治療,待晚點勞煩各位送他回住處。」

  「醫生!怎麼可以讓他們……」蘇西醫生堅決反對,仍遭波見醫生駁回。

  「蘇,去藥房配藥,現在。」

  醫院本來就對這科門診頗有微詞,如果不讓保全們盡責善後可能會引來更多不必要的關注。

  「是……」

  知道初次接觸的二心子是友善的孩子後她也傾注了些感情,卻因此吞下許多不甘,就算聽到夾雜在保全們中的竊笑聲也不能再出手惹麻煩。

  兩個醫生必須留在醫院裡,不能親自護送重傷的真澄回去,現在還不能丟下後面時段的患者。

  「這樣的惡性循環究竟要持續到何時……維克拿啊,當初走的時候為何沒有留下可以給他們立足於世界的理由。」波見醫生眉頭深鎖,看著病床上昏迷的患者嘆氣道。

  即使呼喚二心子之父他也不可能現身,前人留下了許多難題,但唯有攜手合作跨越難關彼此才能更加緊密,即使同樣的事一再發生波見醫生也絕不會丟下從小看顧到大的真澄。

  他也相信真澄不會屈服於這些惡意,繼續堅持下去。

  ■■■■

  「Laural」一直不為賺大錢而營業,按照自己的步調過日子、與形形色色的人相遇,老闆夫妻在這間小店過著快意人生,但並不是每次門掛鈴響起都是好事,尤其看到一早還很有精神打招呼的小夥子被一群陌生人隨便放置。

  「老天爺……快把他放在沙發上,敢用扔的就別怪老娘翻臉!」

  偶爾會自嘲笨拙的工讀生總是說不需要人擔心,然而這回兩老都慌得手足無措。

  「你們到底是哪門子的醫療人員,人家好好的去醫院怎麼反而讓他帶傷回來!」

  傷害未成年的孩子已經超過了老闆的容忍範圍。

  老闆本身對二心子的事不熟,覺得就是群有點瘋癲古怪的年輕人,其中卻也有他中意的傢伙,更別說是他照顧了兩三個年頭的孩子。

  雖然還想跟這些人爭辯卻被電話鈴聲打斷,老闆只好放走他們心不甘情不願地去接重要電話。

  「你怎麼連個孩子都顧不好啊!」

  「萬分抱歉,老闆。」

  電話另一端的波見醫生默默地承受怒氣,醫生沒有提到他對整起事件的疑慮,他只想跟老闆確認真澄是否安好且沒有被送去別的地方。

  「搬動請務必小心,傷口還是有可能裂開,不過真澄的體質很快就會痊癒的,我會謹慎追蹤治療。」

  真澄是很快就能康復的類型,傷口隱隱作痛也會硬著頭皮去學校免得同學議論,發生這樣的意外他也會尊重真澄想堅持的日常生活,這是很早以前就約定好的,儘管他更想讓真澄住院治療就近照顧。

  「勞煩您了。」

  「知道啦知道啦,不好意思剛剛對醫生這麼大聲……」

  老闆知道醫生要照料的二心子不只真澄一個,想到醫生已經放了不少心力在真澄身上情緒就比較平靜了些,記了些醫生的交代後他便結束通話。

  「現在收店送他回去吧?」

  「可是現在才四點半而已……」接下來是營業尖峰時段,老闆還是有所顧忌。

  「下訂購單的老主顧還在等呢,我有一整個辦公室的螞蟻族同事要照顧,不帶點東西回去的話恐怕就是我被吃掉了。」

  心焦如焚的老闆夫妻晾在旁邊的客人插嘴時兩人都嚇了一跳,店內唯一的客人並沒有被剛剛的景象嚇跑,這位大膽的青年令老闆嘖嘖稱奇。

  「他會……沒事吧?」

  「這孩子的醫生說是沒事,但總是要有人送他回家啊。」老闆娘說道,想抬真澄又有些猶豫不知怎麼下手。

  「不如交給我吧。」青年自告奮勇並且輕鬆地抱起真澄。

  「喂喂喂,你知道他家在哪嗎?」老闆跟青年來往很長一段時間,可是他印象中青年跟真澄應該不熟。

  「姑且算是──有得查……算了,還是直接告訴我正確地址會比較容易些。」

  ■■■

  在非睡意所致的情況下今天第二次從床上清醒時間感有些錯亂,可是窗外天色和時間看來我應該直接睡到天亮才是對的。

  想拼湊記憶身體突然發疼不由得倒回床上。

  「對了,我受傷了……」

  還有其他人也受傷了。

  發生了些可怕的事沒想到我還能好好地躺在家裡床上,沒被留院觀察或是面對院方質詢。

  「去喝水嗶咕。」飲水機旁的杯子早已到滿溫開水,仙人掌君身體雖小行動力卻超群。「已經跟學校請兩天假了,好好休息嗶咕。」

  「什麼──你怎麼可以擅自給我請假!」

  喔──對了,那個健康管理程式!就算是內建的我也應該想辦法移除才對!

  「喝完水後就快點滾上床睡覺嗶咕。」

  那是愛惜生命模式……有掃描過傷口和醫生指示的話家裡就多像了一個嚴厲的看護一樣,仙人掌君總是把辦事效率用在奇怪的地方。

  波見醫生有寄信給我說有他打理一切不用擔心,沒有嚴重傷亡,蘇西醫生也很好。另一方面我也確定今天他是不會告訴我詳情了。

  腦袋一瞬浮現了最後看到卡科立的樣子,眼珠和青筋突起,即使失去意識也那憤怒的模樣依舊,一時間難以驅出腦海。

  困惑和疲憊反而讓我更加清醒,不知該怎麼辦時候我選擇投身另一個世界。

  有清風拂過、看得見傳說生物飛舞的天空──我所在之處是青青草原,和平寧靜,連新手都不忍欺負這個冒險區的魔物。

  降神是個遊戲或許能感覺有所紓解,但是我腦子已經不靈光到連大哥的教訓都忘了,虛擬實境只是另外一種現實,沒有遊戲的心情到即使到這裡也快樂不起來。

  現實世界約深夜兩點,剛開放兩個小時的降神未出現人潮。

  「大家都去睡了啊……」在草原兜了幾圈後終於看到人影,靜靜地靠在他背後。「今晚留下來加班啊?」

  「累死了……現在是好孩子的睡覺時間,還是你想體驗爆肝的滋味?」

  煙管的菸味重了點讓人腦袋昏昏沉沉的。

  大哥原本想轉過來可是我怕又會想起今天的心靈創傷於是把他頭再扳回去。

  「柳生大哥……」

  「幹嘛?」

  「你要負責。」

  「突然講這種話很恐怖耶,還好你不是女的。」

  想要吐槽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我真的無意八卦。

  毛茸茸的幼狼們好奇地想靠過來,平時的我大概會拔大哥的肋骨跟牠們玩,只是現在真的不是時候,抱歉了小狼們,今天先放過你,肋骨。

  「這裡真的很有意思,我很喜歡這裡。」

  有時候漫天幻想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事實上這裡的確實現了某些我覺得不可能的事。

  遊戲啊就是要快樂得玩嘛,不管你是誰都一樣。

  沒想到那些GM招待用語切中了我在乎的事,可是我又一度覺得有被看穿了。

  「這裡沒有痛楚沒有煩惱……」

  「虛擬實境不能與現實相提並論。」

  「這裡或許真的是樂園……」

  「不,是虛擬實境所構築的遊樂場所,離開時它只會跟你說『謝謝,明天見』。」

  「我是人們口中的惡子……」

  「那是什麼?能吃嗎?從沒聽過這東西。」

  我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讓呼吸舒服點,不太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讓我覺得胸悶。

  「GM用語集真的會收錄這些的話要怎麼給玩家帶來夢想與歡樂?」

  「那你就記好這是大哥用語,雖然不是好聽的話但幫助我背後的傢伙很重要。」

  「你完全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不敢相信自己的語氣,儘管沒無禮怒吼卻是咬牙切齒、滿懷不平與憤怒──就像卡科立一樣。「抱歉……」再怎麼樣我也無權對不知情的大哥發怒。

  「沒關係。」

  說是這麼說大哥還是給我施加壓力……用他的體重。

  「大哥不是萬能沒辦法把你的心事變簡單點,不過我一直在這裡,你可以不用忍耐、逞強……我在的時候你能感覺自在、好好做自己就行了。」

  「這不是GM服務吧?」

  「是的話我會收錢,現在限定用微笑結帳。」

  「咳──蠢……死了!」

  搞不懂大哥到底是認真的還是跟我開玩笑,唯一確定的是被鼻涕倒灌嗆到後好像這些都不怎麼重要了。

  風吹過時臉頰有兩道涼涼的感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想趕快結束這慘不忍睹的一天。

  張口吸氣不爭氣的聲音差點洩漏出來,不確定往旁邊滾時我是掉到裡,我遮著臉因為不想知道……表情、眼淚弄濕了什麼、多用力狠抓自己、怎麼被阻止的還有為什麼被會阻止。

  一陣折騰後彷彿把所有東西都傾倒出去了,那些可怕的片段回憶、討厭的想法不再騷動,倚靠之處令人安心,眼前影像逐漸矇矓,睡意在催促每根神經放鬆,沒登出遊戲便闔上了眼。

  「喂,別在這睡著啦!啊……真是的。」

  完全沉睡,這樣無防備是對柳生信賴的証明,他一時興起輕輕撥弄真澄的頭髮,那還是他自己剪的咧。

  柳生是真澄在這裡認識的第一人,名片登錄頁的第二人,憑著直覺意中就走在一起了,真澄那份坦率讓他有不同的感覺,湧上心頭的東西比其他相處時還更加強烈。

  拍拍那瘦弱單薄的背時真澄換了一下姿勢貼到了柳生的胸前。

  柳生不希望這感覺消散得太快。

  「依賴也好、被情緒侵蝕也好,我會一直陪伴……直到你沒辦法沒有我。」

  短暫落在真澄額上的溫度只是道晚安,然而以後的或許就會有所不同。

  他們還有很多時間讓這件事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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