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無聲預兆 (話多到得用巨蛋容納才叫囉唆)

malansuu降神第三集 Leave a Comment

  「頭好痛……」不管怎麼用力揉太陽穴都沒辦法解除宿醉後遺症,雖然對同樣的事有怨念很久了,不過這個遊戲真的是挑些奇怪的小地方寫實。

  祭典過後所剩的就是等待的時間,由於第一公會──「Fantasia」的領導「自發性」失蹤,翡翠大陸現在陷入混亂,耳聞已久的使者也遲遲沒有出現,說人家的閒話是不太好,但是這位領導真的有點怪怪的,當然一個等級一的刃使沒資格對事此多做批評。

  沉思半晌,紫羅蘭色的髮絲垂到眼前,因為團員上線人數不少所以娜娜卡一直抱著雪花玩鮮少開口,用眼角與人對視都會退縮。先前已經答應會帶娜娜卡去翡翠和她的同伴會合,不過以先前的結論來說難以打破現況就是了。

  「好閒啊──」

  順帶一提,這句話出自一位正用著不雅呵欠姿勢、自稱十九歲卻感覺相當老成、七早八早上線又整天窩在遊戲裡閒閒沒事做、自以為高就可以用手肘靠在我頭上的傢伙。

  嗯……真的不會被同事怨嗎?

  一路相處下來大家的作息時間不盡相同,能完全聚在一起活動的時間只有寒假那時候,基本上我比較偏好早上空檔和晚餐後,下午還得打工,現在人員不齊也不知道做什麼才好。

  「真沒用。」NAO沒好氣道,真是簡潔又充滿殺傷力的三個字。「與其發呆不如去升個等級!一直窩在這裡能幹嘛!」

  火藥味有點重但沒有反駁的餘地。

  和大家的等級落差同時內心感到有些悽涼,屬於輔助型職業組的四人加阿飛和鴉都沒上線、只有一個人又會有惰性、跟高等級的一起根本沒經驗值諸如此類的消極藉口,身處在不熟悉的環境也麻煩。

  「不要緊的,我們不會丟下真澄一個人去翡翠大陸的。」

  艾兒……

  「不過還是得花『一點』時間『好好磨練』一下才行。」

  為什麼艾兒語中好像有幾個地方語氣特別加重?

  「嗯……基本上也挺難的。」頭上的手肘終於放下。「大家等級參差不齊的,加上地域方面問題,想在短時間內升起來沒那麼簡單,尤其是輔助職業不在的時候。」大哥興味索然地聳聳肩,其實在場者也沒幾個燃起幹勁,包括本人。

  之前等級一時只是連職業能力都沒有的新手,稍微比想像中好一點,技能方面沒有被洗掉但是熟練度完全歸零,真實情況我當然說不出口,當時聽到塞格勒斯一說根本就是完全掉入絕望深淵:

  「好話不說兩遍,我在你身上做了小小的限制,往後等級等級怎麼練都不會超過五十,到上限後再來找我。還有啊,技能的分配稍微注意一下,炎龍覺武的用法可是完全不及格喔……」

  真搞不懂到底要做什麼,如此隨性的AI出的難題應該也找不到攻略方法。

  總之,重點有記到就好。

  苦思許久卻聽到某個冰冷的聲音如是說:

  「那『自殺』如何?」

  因為那句話全身僵硬,原來齊克……還是那麼討厭我啊?

  「喔喔,這方法不錯。」首先贊同的是大哥。「而且又是在二十等以下,不會被扣經驗值,或許可行喔。」

  齊克的建議引起小騷動,除了我以外的人好像都贊成這個方法。

  「等等啦!你們到底在講什麼?為什麼莫名奇妙要我死?」

  不是說過角色死亡會有「酷刑」嗎?這不該隨便嘗試吧!

  「其實這樣真的比較好喔……」娜娜卡的聲音微弱,仍努力辦法解釋:「因、因為死過很多次所以知道……等級在二十以下死亡會被遣送回實習地複習基礎技能,花不了多久時間還可以獲得經驗值,結束後會直接傳到原地附近城鎮或安全區域……」在這麼多人面前她講得滿頭大汗,至少不像以前那麼緊張,雖然有點斷斷續續不過相當好理解。

  「可是死掉會痛……吧?」

  「『廢話。』」眾人吐槽。

  ……早知道不問了。

  「死法當然很多啦,現場每個人就至少一種,而且痛楚是跟攻擊力的素質分配成正比的。」

  大哥完美解釋其中的奧妙後附加個上等職業笑容,就算我臉部肌肉弄到抽蓄也沒辦法像他笑得那麼漂亮呢。

  「我有一個想法。」洛因叫大家湊過去但是只有我不行。「如果聽到的話就會很在意,這樣沒辦法『安心』、『無顧忌』地去死的。」不知道是他文法問題還是我耳朵聽錯,洛因講得好像對這方面相當熟悉的樣子。

  「準備要死的就先迴避嘛,自己去城外晃晃。」

  哎呀呀,大哥你的嘴角上揚角度真惹人厭,不過就算我打下去也只是軟趴趴的一點攻擊力都沒有,五十等地獄完全不給我翻身的餘地。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我就被趕出來了。

  站在名為有著「幽幽竹林」如此可愛名稱的新手冒險區,紫色長著圓圓貓耳的鬼火妖見到人便高興地表演翻跟斗,稍微稱讚牠們就會發出不一樣的光亮回應,跟在水晶大陸時同理……

  「沒辦法下手啊。」

  所以變成在竹林打發時間,療傷系小鬼火比史萊姆群來得活潑,不攻擊以積極與人接觸取而代之,雖然是意義不明的設定我卻玩得很開心,「可以輕易地觸摸他人是一種幸福」至少我這麼認為,不過被騷擾就另當別論了。

  一直等待到耐心被磨光才開密語叫人,始終得不到半點回答。

  「壞掉嗎?還是沒聽到?」用手掌敲敲自己的耳朵,以常理來說應該是沒什麼用啦。「嗯?」回過神的瞬間,身邊的小鬼火群紛紛離去,陽光難以透進的竹林莫名奇妙地僅剩我一個為詭譎的氣氛包圍。

  「唔哇……感覺真差。」

  聽不見任何聲音,詭異到可以把輕拂過的涼風解讀為陰風,只要稍微往壞處想就會成真的……不好的預感。

  沙沙……

  踏出第一步,只有我的踏草聲。

  沙沙沙沙沙……

  第二步到第三步間的聲音變得有些微妙,壞的預感總是不會錯,不管理智殘留與否──直接拔腿狂奔,同一時間聽到了竹子被斷掉的聲音自背後傳來,是什麼龐然大物可以把那麼堅硬的東西折斷!

  「汪汪汪──」

  啊啊……答案都在那叫聲中是吧?

  「洛因啊!」

  被可愛小動物撲殺的心情到底如何?我搞不懂了啦!

  其他人正仔細傾聽在密語的背後的哀嚎,沒有憎恨卻相當無奈的抱怨變成了「遺言」:

  「狗口水……黏死人了!」

  還好洛因是朋友,大家如此認為。

  ……

  在力量差距下只有一瞬間的痛苦,最後竟然是死在舌頭和肉球下大概已經變成給人消遣的笑話。醒來時發現沾了滿身的黏稠唾液躺在草皮上,黏了不少草屑和泥巴,雙手向藍天伸展,指縫間還有牽絲。啊啊……同樣的事我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噢!好徒兒,好救不見勒。」

  總是沉默老師父操一口不標準共同語,不過他馬上遞給我劈柴刀的樣子看來我是回到水晶大陸了沒錯。

  「嗯──應該馬上開始訓練不過泥還是先去沖一下吧?」

  「我想也是。」瀏海上的黏稠液體滴落,就算用手擦也只會弄得更髒。起身準備跟老師父走時有郵件進來,轉過身開心燈讀其中內容,沒有特別署名的實體信件,白紙上寫了幾個字:

  ──我們會等你的。

  聽了這番話後突然覺得精神好多了。重來就重來,抬頭挺胸做吧。

  「訓練就是跟以前一樣,不過好徒兒要記主啊,每死一次訓練的份練就會累加上去。」

  一大堆再熟悉不過的木柴和亂七八糟的工具在前,只是這次我必須仰頭才見得到木柴堆的頂端。

  何止酷刑……

  「根本就是極刑!」

  ■■■

  滴答、滴答。

  水聲慢慢滲透到耳裡,將一切放空,身體宛如存在可趁虛而入的縫隙,深深地沉澱而後意識又慢慢浮上。

  「唔……早上了?」

  水龍頭的熱水控管早自己切斷,濕淋淋的全身微冷,但不至於著涼。昨天沒有換掉的純白制服早已呈半透明,而手指因為泡了一整晚的水而變得皺巴巴。

  使勁挺起躺在浴缸裡的上半身,還有點昏沉的腦袋整理這兩天的事,因為……「那個」似乎又發作了。

  水沿著頭髮滴落,牆壁上的半身鏡映著淡褐色瀏海下碧瞳閃爍不斷,絕不會出現在普通人身上的現象──除了二心子。手指撐開眼皮仔細端詳對面的自己。

  「可能等等就消了。」

  脫掉學生制服乾脆直接洗澡。

  二心子的體質讓人相當困擾,不管是對別人或是對自己,疼痛、撕裂、抽蓄和Second的症狀頻頻,在短短的一兩天凌虐自身的觀感,猶如頻臨崩壞邊緣卻又被修復的人偶。而且最近身體有些不對勁,雖說是久久一次的問題但是週期好像和以往不同。

  當這類事情發生時浸泡熱水紓緩是別人教的並不是醫生,雖然有效與否是因人而異,不過我想我應該是屬前者,還好不枉費特地去挑了個有溫控的浴缸,這是全部傢俱裡最貴的一樣,不然泡冷水泡一整夜早就感冒了。

  簡單洗個澡後服藥前找食物墊墊胃,難得假日早晨竟然出乎意料安靜,離打工尚有一小段時間可以消磨,四處看了看霜因不在家,他好像有說過要出門一趟。桌上只留著用保鮮膜包好早餐「擬似」早餐的東西,外觀看起來像是兩顆白球,完全看不出是什麼。

  嗯……在我不舒服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努力回憶中。

  「霜因,我晚餐跟明天的早餐放這裡喔。」

  「……吃的倒是其次,你看來好像很不舒服?」

  「嗯啊,我今晚都會待在浴室,不管聽到什麼慘叫會東西破掉的聲音都別理我。」

  答非所問。

  忽略了霜因當時一臉茫然的表情。

  自己吐槽自己算自虐嗎?

  的確那時因為全身發疼,根本沒力氣去多理會,就像貧血發生時會語無倫次想找著地方倒下的感覺,當時只是急著想泡熱水紓緩,遇到這種情形時我通常會忘了脫掉制服就一頭栽到浴缸裡。

  昨晚好像準備了兩人份的早餐。

  拿起不熟悉卻是出於自己手藝的早餐淺嚐一口。
  
  原來,白色的部份是米,然而屬於米的形狀早已被糟蹋得不成形,大概是想做飯糰但是因為神智不清才變得像米糕一樣。現在嘴巴裡有股怪味讓人覺得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仔細瞧瞧它又橘又紫的斷面簡直是地獄圖!

  七彩巧克力米?七味粉?芥末?紫蘇?啊啊,那個紅肉我已經記不得是什麼了……

  ──這東西能吃嗎!

  最不可思議的是……霜因好像真的把它吃完了。
  
  「對不起,晚上我一定會做好料的賠罪……」

  抱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決心無奈地把飯糰吞下。

  儘管是個不怎麼順利的早晨,但是有打工所以非好好補充體力不可。

  ■■■

  「Laural」別稱「月桂葉」為保留區裡一間小有人氣的咖啡店,所以會來這裡的都是些面善的顧客,除了飲食和氣氛外最吸引人的就是這小小店面散發出的人情溫暖吧?

  國中升高中時換新的打工,剛好商協顧慮到學生身分又是二心子的我絞盡腦汁配給一份長期的工作,剛好跟這家店有些緣,不死心硬抝後老闆終於點頭收留我,不是粗重的工作而是需要與人接觸,絕非想像中輕鬆但是能有所學真的覺得很高興。

  「午休時間整理一下就來吃午餐吧?不過只有招牌菜就是了。」老闆娘稍微交代一下後便進門簾後的房間。

  招牌菜就是指貝果或潛艇堡那類的,拿來裹腹和清掉早上的噁心感綽綽有餘,而且我對老闆親手料理的餐點可是從沒挑剔過,不過我的手藝似乎沒有師承到他就是了。

  一面期待著等會兒的午餐一面動手打掃,自發性地想把地板打蠟一下,「勞動後的飯特別好吃」我對這句話沒有質疑。

  清掃了兩遍後開始上蠟,原本就是深色的木質地板在橘黃的柔光下顯得更光滑,上面所映的是自己模糊的身形,即使是年代悠久的木頭,淡淡的自然香味仍不曾被人工清潔劑所掩蓋,忠於自己,與店主的心情調和出的空間,讓人可以享受情中。

  「……嗯?」

  看著看著發覺眼睛微熱,瞥見倒影裡有綠光應該不是錯覺,又是共鳴?還是曲變的前兆?每每想到眼睛的綠光就沒辦法泰然自若,畢竟最近發生不少事整個人變得有些神經緊繃。

  左看看右看看,鏡子裡的自己已沒有共鳴現象,只是太疲勞了?不解地用手托著下巴走回放在店中心的水桶旁。

  鈴──

  店門上的鈴鐺作響卻沒見半個人,剛剛應該有關好吧?放著的話冷氣會跑掉的。

  待在舒適的店內仍留了些冷汗,有種格格步入的感覺,好像有什麼很在意卻遺忘已久的東西浮出記憶。

  因為,平常午休時都有個「朋友」……

  「對啊,已經過三個月了!」

  握住門把時才反應過來。

  「小真──」

  唔……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難以抗拒的物理力直衝,被門的邊邊撞到絕不是我的意願,為熟悉的一切擁抱,難看地繞著拖把打轉五圈,平衡感欠佳弄得我暈頭轉向。

  皮革大衣的味道、鵝黃的燕尾長髮,過度的熱情總是和出力成正比,實在好一段時間沒見,姑且先忽略剛才脊椎發出的聲響吧。

  第二個進來的人把門關好,隔了三個月仍是無差別地沉默的點頭打招呼。

  「歡迎回來,雪都、靜哥。」

  他們兩個,都是我的朋友。

  都是二心子。

  「地中海的太陽跟我不合啦!還是這裡的食物跟冷氣最好了!」

  莫約三個月前去地中海出差終於歸來,灰藍的瞳掃視了一下店內,雪都很自然地回到久違特等席,因為他是這裡的常客。

  靜哥「看起來」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我們出差前是冬天。」不過只是在想是無關緊要的問題。

  「幹嘛計較這點小事!」雪都有些不滿地回嘴,雙手撐在椅子上。

  有著少女氣質的臉卻是笑容滿面,跟「可愛」的感覺又有些不同而是爽朗。雪都的體格和我差不多,不過年齡又是另一回事。

  老闆娘拉開門簾出來,看到他們回來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我還想怎麼吵吵鬧鬧的,回來得真快。」老闆娘曾嫌過雪都的大嗓門,所以只准他在休息時間過來,雪都也欣然接受。

  「有件事我從剛剛開始就很好奇,為什麼你們包那麼多繃帶?地中海這麼危險?」因為相處久了跟他們在一起就變得有些直言不諱,進門後就一直注意他們處處都有包紮,最明顯的就是雪都的眼睛和靜哥的手,如果真的是嚴重外傷怎麼可能不擔心。

  「這個嘛……根本沒受傷。」雪都翻開左眼的眼帶,調皮地伸出舌頭。眼睛連上藥的痕跡都沒有,靜哥的手也一樣。「是消毒啦、消.毒,現在只要想到那邊的事就讓我渾身雞皮疙瘩,雖然有點很彆扭也沒辦法啦!」彷彿所有怨念集中在指尖雪都對無辜的桌子用力抓了一下發洩。

  「別浪費醫療資源啦……連靜哥都這樣。」我一直覺得大我一歲的靜哥很成熟,不過他跟雪都在一起後偶爾也會做出些驚人的事。

  「事實上,理由跟雪都一樣。」平常就沒什麼表情的靜哥,此時面部陰影更沉了。「不消毒一下真的會很難過……」

  「去國外工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抱歉。」靜哥沒緣由地道歉,而後一隻手在我頭上輕輕撫摸。就算告訴他們我完全不能理解大概也不會透露其中的秘密,我已經習慣了。

  不過靜哥,我不是小動物……可以停了啦!

  「好了好了,你們應該很餓吧?今天就慶祝歸國飯菜量多加一點喔!」老闆娘作風還是一樣豪爽。

  「真是爽快,免費嗎?」雪都坐正問道。

  「當然沒有。」

  「嘖。」

  三個月的空白彷彿沒存在過,一年前從認識雪都到現在不曾變過,總是保持著一貫的自我風格。

  雪都的本名是「雪都.夏誄」,本人自己取的名字,將所有願望寄託在裡面,對「六月雪」異常執著至今仍沒放棄。

  標準研究所出身然後到贊助機構工作,因為工作跑遍各地偶爾會告訴我二心子間互相流傳的奇特異聞。

  同時也是有「標準」症狀的二心子,年齡不可說,身高靠鞋子墊的,偶爾會交流一下這方面的事,不然我可能要等中年後才知道二心子和普通人的生理時差有多大。

  每當提到這類的事彷彿是兩個世界的人在交流,即使是十七年來認定的「理所當然」的事還是會有我所不知的「特異」與「極端」,而雪都與它們接觸頻繁卻仍是那個平易近人的雪都,對我而言值得尊敬的好友。

  「嗯?我臉上有東西嗎?」雪都將明太子咖哩送進口時注意到我在看他。

  「沒事啦。」

  老闆隨後端了一大杯巧克力聖代給靜哥。「因為很久沒看到你們所以她說這個是免費的。」

  「謝謝。」靜哥小聲地說,表面上看不出來不過我覺得他應該蠻高興的,跟喜歡吃辣的雪都恰恰相反,靜哥的反而偏向甜食派。

  「唔啊……竟然沒有我的。這次出差的薪水沒那麼快下來耶。」

  「雪都要嗎?」

  靜哥拿了另一只湯匙給雪都,雪都猶豫一下後毫不客氣地挖了一大口,最後是看到他身體顫了一下、面有難色。「真搞不懂你為什麼喜歡這種甜膩膩的東西。」

  對老闆和老闆娘來說雪都老朋友般的感覺,而個性有點沉靜的靜哥反倒像讓人想疼愛的孩子,跟我所想的有些差距。

  有著二心子中少見的深色頭髮,但宛如海底深淵的藍跟他非常相稱,「靜久」才是他的名字。

  其實以年紀來說雪都比我們兩個大,只是雪都純粹是不喜歡稱呼之類所以就依他的意思省略了。我比較晚認識靜哥,他仍和當初一樣隨身帶著全罩式耳機,整體感覺給人老是板著一張臉孔、沉默寡言的印象,實際上當然不是這樣,靜哥不是難親近的人。

  從見面開始他和雪都幾乎是形影不離,到底是上司和屬下?還是朋友?不過感情很好是無可否認的。

  「你笑得很噁心耶……」兩人咬著湯匙很有默契地看這邊。

  「就說沒事啊。」咀嚼著午餐燻雞堡裡的萵苣,嘴上說說就算了,但是在一旁觀察真的很有趣。「這次出差到底有什麼感想?」

  兩人同時露出嫌惡的表情和扭曲的微笑。

  「不,這不是說地中海之旅不好的意思,也帶回不少土產。只是工作方面的問題……」雪都指頭彈了一下空盤上的湯匙,單手托著臉頰,明顯的鬱悶感不掩飾也不壓抑。「有太多事情沒辦法處理得很好多少會覺得無力,我想做得更好可是沒有做到。」

  通常雪都講話會省略這麼多東西通常跟二心子的事有關,詳細的部份已經沒有我可置喙的地方。

  「啊啊……這件事就算了,但從頭開始想起就是讓人覺得不快!變態一堆真要命!」

  而且每次到最後都會變成意義不明的抱怨。

  「唔……難道是去傳教來著?」

  「怎麼可能!」雪都附上標準吐槽手勢。

  不管我怎麼猜都猜不到他們是做什麼工作,職業「不明」。

  「還剩十四次喔。」他的表情閃過一絲狡猾,我們之間的「賭注」仍持續著,已經猜錯八十六次了,真糟糕。

  「雪都。」靜哥使了一個眼神兩人便開始竊竊私語、比手畫腳,八成是在講公事吧?

  「小真你知道千禧年發生過什麼時事嗎?大的小的都沒關係。不要我剛問完就用那種死魚眼啦,早就知道你不擅長記這類的東西。」

  如雪都所說凡提到歷史或著龐大資訊我就會呈放空狀態,照理說他們應該比我還清楚才對,千禧年的事那麼多憑這個小小記憶體怎麼可能完全吸收,視覺焦距被驚嚇到變得模糊。

  「唔嗯……」

  「好……乖乖,不用那麼認真想啦,我只是隨口問問的。」

  「啊。」真要提的話我只想到一件事:「雪都知道『虛擬實境』吧?」

  「拜託不要用疑問句,這點小事當然知道。不過我不太喜歡就是了,還要戴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在身上,越是高級的電子儀器對我們這類人的波長有影響,感覺非常、非常不舒服!你的醫生沒提醒你嗎?」

  「哈……也是啦。」玩遊戲時曾發生過共鳴現象我也很在意,但在波見醫生的檢查後並無大礙,曲變又是每個人不盡相同。

  而雪都的厭惡在意料之外,是因為研究所時代有什麼不好的回憶?的確虛擬實境的技術一開始並僅限娛樂方面,是在近年改變方針,為配合潮流而促成了大眾化的用途。

  「一開始是聽同學說的,有個叫『降神』的網路遊戲,以這個技術為基礎花了相當久的時間研發最近才上市,跟平常在遊戲中心的大機台虛擬實境有些不同,詳細我是說不上來啦,我只知道這點而已……」想了一會兒後決定不道出有在玩的事實,就算說了也只是沒營養的發言罷了。

  「嗯,要好好念書啦,網路遊戲什麼的……虛擬實際那種技術類的又不是你這個文組生要接觸的領域。」不停碎碎念的雪都逕自挖了一匙靜哥的聖代。「網路遊戲跟虛擬實境……」

  ……

  「……原來如此!」原本想沉沉閉上的灰藍忽然睜大,似乎是捕捉到什麼,眼底彷彿有光亮閃爍。

  下個瞬間我對面的兩人同時起身、結帳……當然是各付各的,迅速俐落,感覺上動作時間不超過一秒。

  「謝謝招待。」

  「有事先走。」靜哥代表打統編,可能是想到工作之類的事,臉色前後轉變相當多。

  「喔……」不過收銀機敲輕一點,會壞掉的!

  「對了小真,虛擬實境還是有風險存在的,因為大部分人已經習慣所以並沒有感覺。啊啊,反正你應該懂啦,我只是擔心會出什麼問題而已,如果有困難的話就盡快通知我們。」

  雪都向來話就很多,好像不講就會要他命一樣,但我知道其中充滿關心的意思。

  「只要小真一直是小真就好,不用擔心。」

  「嗯?」我有點不懂靜哥的話,所以每次試著回應都失敗,幾乎是被摸摸頭收尾。

  「走了啦!別那裡磨菇!」靜哥的後領一被雪都揪住只有被拖著走的份。

  「雪都。」難得回來也沒能跟他們聊些愉快的事,「替我向『米菈』和『格特』打聲招呼。」心中默默祈求這層朋友關係不會消失。

  「嗯,早聽到了。」面對雪都的側臉,眼睛瞇起來呈漂亮的弧形,有著足以渲染別人的喜悅,隱約聽得見其中夾雜著可愛的女聲與沉穩的男低音。

  「好了,這次真的要走了!」彷彿有三個人影交疊,但那並不是錯覺而是真實於他存在的「特異點」。

  「慢走。」

  不管迎接還是離開時,木門上的銅鈴明明是無差別作響,卻明顯感覺前後氣氛截然不同。飽餐一頓後舒展一下筋骨,不管是誰來還是誰離開我還是照常工作,對可以唸書、可以打工雖然平淡卻穩定的生活步調相當滿足。

  開店之前……再打掃一次吧。

  ■■■■

  「雪都……走慢點。」儘管靜久面部表情不豐富,因被扯後領的難受感覺仍稍作反抗。

  「下次別亂說話。」雪都把靜久拖到路邊的椅子給他坐下,因為他懶得抬頭跟靜久談話,脖子會痠。「雖然用這種表達方式會對那個人不好意思……我告訴你我認識的一個二心子的事。」

  灰藍緊盯著靜久,雪都以嚴肅的表情希望他能注意自己的傾聽態度。

  「記憶缺陷是每個人都有的只是程度有別,我的『朋友』並不是在研究所出生成長,既沒有家人也沒有同伴,一人置身於不熟悉的社會中加上一段離奇地喪失了將近十年的記憶……生於在如此短暫的壽命與不安中,沒辦法改變也不能強求,無奈只能讓它順其自然。」

  「對不起,雪都。」頭沉沉地低下,靜久開始反省。不是不了解只是把一切看得過於理所當然。
  
  「哎?我又──不是要罵你,話是說重點沒錯啦……聽聽就好。」恢復原樣的雪都,那張像少女般的笑臉多少能讓人解除緊張。

  但這話絕不能對本人說。
  
  「……那他不會覺得悲傷嗎?」

  靜久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這段故事的結尾彷彿是「虛無」、「一無所有」,無止盡延續下去的空虛。負面的波長讓靜久沒有意識到自己未垂的淚,即使是那閃著夕陽餘暉的橘瞳也無法讓這般感覺有一絲溫暖。

  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雪都把眼神移開又不忍心把如此困難的問題留給身為後輩的靜久思考。

  「其實……我也不知道。」習慣地伸手調整了一下黑色鴨舌帽的帽緣。「我不是本人所以當然不清楚,但我寧可相信他的堅強,他大概還不知道自己『與眾不同』的地方。」

  「嗯。」聽了這番話後靜久安心地微笑。

  將這個話題結束,接下來就是工作的部份。「所有人為了不同的目的不斷尋找線索中的『可能性』原來近在眼前,好在地中海那趟不算白去。」雪都深深吸一口氣,一掃累積至今的煩悶。「這個切不斷的輪迴究竟不斷重複了十年、百年還是千年?希望我們這些小人物所做的努力不會沒有意義。」
  
  「那現在該怎麼辦?」

  「嗯……我知道有幾個人可能幫得上忙,或許會有點頭緒。」不知是鬥志燃燒還是習慣使然之故,又是一把抓住靜久後領開始拖行。「去你那個關係遠到記不住的遠親那!」

  「……我自己可以走。」身高已經沒辦法縮回去,所以靜久強烈希望雪都長高點才不會每次都這樣抓著他走。

  「你是體質型的所以不知道,可是現在非得跟時間賽跑不可,別每次都那麼被動啊──」因為雪都的消息總是比靜久靈通,但性子太急懶得解釋常弄得別人一頭霧水。

  「抱歉,雪都。」

  「知道就好。」鬆手後快步行走,得花體力跨大步一點才能保持在靜久前面,所以對那個俯角和身高有敵意。

  「雪都要處罰的話,沒關係。」

  「別在這時候展露變態本性好不好……」

  「有嗎?」

  「有!」

  相處了將近一年多雪都早知道靜久有自己敵不過的地方,要長期保持合諧關係也是不容易的。

  ■■■

  返家。

  提著多出來的咖哩醬配白飯晚餐綽綽有餘,公寓管理員那裡有一份署名給我的包裹,裝滿橄欖油的瓦楞紙箱是遲來的地中海土產。「難得會挑這麼正常的東西……」數量驚人抬起來卻一點也不吃力,果然是因為體質的關係吧?

  打開門發現霜因已經回來了,左手撐在疊起來高度剛好的書堆上,相當舒適地看書,看來下午是去書店的樣子。

  「歡迎回家嗶咕。」不管幾次都很不習慣那個冷酷無情又叛逆的仙人掌君對我這樣說。

  「古丁。」

  還叼著一根菸。

  其實那是霜因的事務機器人,據本人說法是他爸爸留給他的,那我是第一次聽到跟有關霜因父親的事。

  「你回來啦。」闔上書本後疲倦地揉眼睛,似乎是在等我回來。「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是啊。」畢竟難得雪都他們回來,不過我答應過不會提到兩人的名字。「很餓嗎?我現在去用晚餐,先煮個白飯然後熱一下咖哩醬就好。」

  「謝謝……」

  「嗯?」他說話的聲音很小,一時沒聽清楚。

  「不,沒事。」

  霜因的腳並不利於行動,但突然借宿並不對我的生活造成打擾,至於有什麼深遠的原因就算了,專心處理晚餐。

  「郵件,『小刀』有寄祭典的照片給大家。」

  「真的啊?」

  一段時間後回過頭發現霜因正在瀏覽微電腦的檔案,剛好是咖哩可以上桌的時間,硬是擠了個位子湊熱鬧。

  「嗯,不過……」霜因用異常的速度連續跳過照片,我只看到幾張煙火而已。「後面還是免了。」

  「哎?為什麼?」
 
  「分開的時候我們有遇到一個人,好像是跟剎那姐幫忙有關的……叫『星』什麼來著……」若無其事地嚐一口咖哩後配水,也不知跳過的理由到底重不重要。

  「『星』什麼來著……」好像真的有這麼一位卻想不起到底在哪聽過。「不過這兩件事無關吧?」

  「『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

  他理直氣壯地用這句壓我,越講會越好奇啊!雖然霜因大概打定我會看自己那台的才這麼說。

  「我說……別一直喝水啊,會吃不下飯的。」從剛剛看到現在他喝水比吃的飯還多。

  而後又灌完最後一口。

  「……好辣。」

  霜因的反應讓我愣了一下,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正靠著他的肩膀悶笑。

  倘若有人問是否快樂亦或感到幸福?

  身為二心子、身為一個平凡高中生或虛擬世界最弱的旅團團長,對於這樣的自己回答只有一個。

  ──以後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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