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抱歉又是我呢。」
經過一夜取得情報後隔日清晨,塞西爾代替安雅出現在事務所。
「早安,安雅小姐今天要工作嗎?」
「不是,她已經一陣子沒好好休息了,好不容易有人可以幫忙她才睡得比較安心,我就沒叫她來了。」
「塞西爾很體貼朋友呢……」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所以體貼的我就來叫那個傢伙起床呢。」塞西爾到客廳轉轉,兩張沙發床都已經闔起來了。「原來他早就醒了,真沒意思,小靜也是習慣早起嗎?」
「不,那個,我是被他踢醒的,而且只用了一腳……」因為痛得無法坐下靜久才站在等雪都整裝。「可是他自己上樓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叫我在樓下等不准上去。」
「嗯?該不會今天是……」
「久等了──」匆匆下樓的腳步最後乾脆躍下樓梯。
「果然是米菈呢!」
換下了平時穿慣的風衣,不管丹寧短外套還是褲裙,今天的穿著全配合米菈的喜好。「昨天看到安雅的髮型後也想試著綁綁看雙麻花,所以花了點時間。」最後用細框圓眼鏡做最後裝點,呈現與雪都完全不同的個人風格。
「的確要是被你看到米菈梳妝,雪都肯定把你大卸八塊。」
大家一致認為雪都身軀裡的少女比主人更適合這身體,經米菈打扮後更不會有人懷疑,儘管平時本人都反抗到底,但在變化中也要有新規則。
「昨晚已經確認情報,跟雪都想的一樣,查過票號後安雅那張門票的確有人使用過了,若沒有被轉賣的話很有可能是姿璐本人使用的。」米菈的薄型微電腦有昨晚拿到的資料,稍微給兩人看過後把它捲成手環隨身攜帶。
「我這裡有安雅畫的姿璐當天的外出服,兩套,她還背了個背包,那應該是備用衣服。」
在談正事時米菈和靜久的胃袋不識相地發出呻吟。
「我想還是找個吃早餐的地方坐下談吧……」
「贊成!」雪都把今日行程交給米菈處理,因為興奮差點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餐。
如果以雪都挑嘴的程度原本是會去「Laural」跟老闆抝早餐,但保留區跟目的地相差甚遠,能去的只剩速食店,來去的人群混雜也不太會被注意。
高蛋白高熱量的食物並列,肚子餓的時候似乎也不太在意這些了。
「姆──好久沒吃炸鱈魚堡了,配黃芥茉醬真好吃!真希望這種外出機會能多一點。」
「米菈,雪都拿到的資料是什麼?」靜久先將拿鐵擱著,催促米菈的下文。
「那個啊,呃……就是『Faust Junkie』的網誌啦,有當天的活動紀錄和粉絲留言,當然雪都也跟大家確認過內容的真實性了,咳嗯──」再次拿起微電腦,米菈把要讓兩人知道的事逐一列出。「安雅畫的另一張圖,那個不對稱的穿法、大腿靴和白皮背心,這怎麼看都是搖滾裝啊,好在驗票人員喜歡的正好是姿璐那類型的女孩子,他們相當印象深刻呢。」
「姿璐小姐去那裡做什麼?她不知道安雅小姐身體很差嗎?」
「這個我們怎麼會知道。」米菈據實以告。「但是安雅這麼依賴姿璐,我覺得她絕對沒有想要做讓安雅擔心的事,反過來說是她很擔心安雅吧。房間備了藥品,安雅在工作時這麼消耗自己體能,搞不好姿璐早想代替安雅去拿特典也說不定。」她若無其事地吐出天真想法,沒有評斷姿璐的作法有多不妥。「雪都也常做這種事啊,把我扔到一邊自己做危險的任務,明明都已經是三位一體了,這樣做根本就沒差。」鼓起雙頰,大口咬了下漢堡,米菈看似在生氣卻又不是如此。
「那麼姿璐就是出意外了嗎?不然也不會失蹤三個月吧。」
「嗯,先看看這個,粉絲留言裡面寫道,有不明人士在場上發送名片給年輕女孩並試著拐出會場,還好有個二心子幫忙才得以脫困,雖然想道謝但之後就找不到這個二心子了。」
「誘拐……這也太巧了吧。」塞西爾很直覺地聯想到姿璐的職業,那個滿腔熱血的女子對在眼前發生的事不可能就此撒手不管。「是被抓走了嗎?」
「或者說混進去了。看這個,三個月前的新聞。」米菈秀出某日夜間的火警新聞,專門對年輕女子與女性二心子下手的犯罪集團被捕,傷者皆送往醫院而二心子則是交予附近研究所保護。
「這地點離會場很近,但是相關性再高,這個事件也結束了,我們依舊沒有線索……」
「靜久。」米菈喚了他的名字,本人卻比靜久有更多的驚異感。「你真的對安雅和姿璐的事很掛心呢!」
「畢竟參與了,這只是最低限度的關心。」
「這樣也算是進步啊,至少終於能跟靜久討論事情呢,我是不是該多點個什麼慶祝一下?」看到塞西爾正在喝甜死人不償命的草莓奶昔,米菈決定要點相同的飲料。「不過我跟你說喔,雪都不擔心的話我也不擔心,等等我們就先去那棟燒毀的大樓走一趟知道了。」
丟下塞西爾和靜久,米菈喜孜孜地拿菜單往櫃檯而去,一點緊張感也沒有,沒有人在意這個無煩惱的天真二心子,反而人群的焦點都不經意地落到兩人身上。
「我還是不懂啊……」乾燥的嘴唇平靜地開口。
「不懂什麼?」
「……二心子到底有什麼好稀罕的。」拿鐵的溫度漸漸退去,就像他對事件的關心已經冷卻下來一樣。「Second擅自賦予我們不同的髮色與外表,過去被切斷的我們被人隨意對待,突然地伸出援手,沒用的話就丟棄,所有人都是孤身一人,就算有人認真對待,我們本身的名字、手足關係依舊是假的東西啊……」
「嗯──這麼說的話有部分普通人躺著也中槍的。」塞西爾興意闌珊地回靜久。「原來曙感覺到的是指這個啊……」喝完草莓奶昔後她對米菈比手畫腳一下,跟她說再多買幾杯。「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有同樣看法的人,不過那實在是太少數了,因為悲劇情結而舉步不前實在划不來。小靜看過怪傑的人物誌嗎?隨便一本有寫到最早前三位研究二心子的?」
靜久搖搖頭。
「『人們留戀完美外在,同時卻懷抱破碎的內在』,而我們這種身世破碎的人,某方面來說也是別人所憧憬、夢想般的存在呢。」
「……能這樣就用別人的身體去實現夢想嗎?」
「嗯?」那不經意的一句話頓時讓塞西爾回神,好玩咬著的吸管也滑落杯中。「小靜你的身體……發生過什麼事嗎?」
「沒事,那些話只是說說而已,謝謝妳陪我聊。」他將耳機從耳後撥回正常位置,彷彿拒絕了其他的聲音。
人工的草莓甜香湊了過了,米菈擠入兩人中間,不過沒人開口提她不在時聊了什麼。「塞西爾──這個奶昔太甜了!連我都受不了,不管是這個味道還是現在在大叫的雪都……」
「我看看,妳的明明沒加糖霜跟巧克力屑,味道應該一般般而已,我看明明有人買比我更重口味。」
她指著隊伍人群,提著筆電的學生幾乎人手一杯奶昔,還趕著上學的學生們至少點的是普通奶昔,而尚有時間坐下的上班族杯中花樣反而比較多,分層的、加冰沙和果肉或覆滿餅乾碎屑、為了接下來耗腦的工作儲備大量糖分。
米菈光看就覺得身體某處好像被爬螞蟻爬過,頭皮一陣酥麻。「哇啊……連那樣的阿姨都喝得那麼甜。」瞧見比塞西爾還更要不得的飲法,帶糖粉的榖片就像深層岩石堆在最下方,顏色分明、巧克力色漩渦有彩針夾雜其中,上頭還有顆冰淇淋。
「這已經不是普通飲料而是聖代等級的大放送了吧。」靜久也忍不住表達感想,另一方面很慶幸自己喝的是拿鐵。
「所以才受歡迎啊。雪都的話應該會對人家大叫『奶昔不就是融化的冰淇淋嘛!多此一舉!』……大概是這樣。」
「嗯,一字不漏呢。」現在是米菈在場當然不會有如此衝動之舉。「塞西爾,就算是二心子嗜吃甜食還是不好吧?」
「並不全是喜歡才吃的啊,全都拜這個耗能的心臟所賜,不過倒是沒見過食量小的二心子,姑且不管Second造成的耗損,沒照顧好身體的話遇到曲變週期和生長痛可是不得了,妳看雪都對吃的不是也很挑嗎?但是食量也不小。」
「不過雪都贅肉不多呢。」米菈捏捏手臂、撫摸腰部,除了空盪的胸口她挑衣服時都不曾有這方面的顧慮。「靜久也是甜食派嗎?因為你喝的是焦糖拿鐵啊。」
「我……我的事並不重要吧?」
「雪都說他也想知道!」
「哈哈……怎麼可能。」他苦笑道。「還是辦正事要緊,要是第一件正式案子就變成懸案就是自己功夫不到家。」一個不解之謎只會製造更多謎團,而引來批判、盲信與恐慌,就像二心子存在本身造就的現況。促使這次失蹤事件的事哪個環節有問題,是姐妹間的信賴還是對工作的執著?參與得不多靜久只能用旁觀者的視點看雪都能做到什麼程度。
「總之我們先去看看燒毀的大樓,好好確認姿璐到底沒有在事發那裡出現過。」她相信雪都搜集到的情報不會毫無用處,一點也不覺得灰心無力。
補充完能源後米菈領路去事發現場,步調輕快不讓人覺得在做嚴肅的工作,三個沒有藏住特徵的二心子走在一起,就這樣走了好幾條街,普通人的視線也不會停留在他們身上太久,甚至被附近巡警刁難。
「唔──以前有這樣的地方啊?」
先進的商圈立體廣告林立、頻繁變化,傳送站這時間可以看到提著早餐學生成群出入,不經意地聽到大家開心的談話米菈突然在店面停下腳步。內在仍是花樣少女的她注意力很容易被吸走,走走停停,腦袋晃了一下才會往前,另外兩人都看得出來是雪都在催她。
「有什麼發現嗎?」
「沒有,塞西爾也是?」
「這邊也沒收穫。」瞥了下無動於衷的靜久,塞西爾用腳跟踢了下他小腿。「不敢相信,你對共鳴還真的毫無反應啊?」
儘管她有收斂力道細鞋跟仍有殺傷力。「我是真的什麼也沒感覺到,除了剛剛那一踢之外……」他後面一句還刻意降低音量。
「我也只是很低調地放開感覺而已,這樣比較好知道附近是不是有其他二心子嘛,沒有要求人家也要回應我,但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記得跟我說一下。」隨著她收起感覺粉嫩的瞳色也跟著黯淡下來。
「塞西爾剛剛也開放感覺了?」
「我不用共鳴也能探知啊。」她亮出藏在衣袖下的乳白色鍊飾,垂掛的結晶在半空旋轉。「到處都有二心子,不過感覺不到敵意就是了,米菈的共鳴感是很溫和的,有感覺的傢伙搞不好會願意幫我們,雖然雪都也擅長潛入,但他太強太亮眼了反而無法融入人群。」
「會把工作交給米菈表示他自己也知道這點?」
「雪都會這麼有自知之明嗎?這我就不能保證了。話說回來米菈人呢?」才一個不留神兩人就被丟下了。
就算米菈個性再好,在雪都耳濡目染下也是相當我行我素。
「用共鳴找得到嗎?」
「笨蛋,這時候當然要用文明利器幹嘛還費神去開放感覺!」塞西爾拿出手機撥號。「轉眼間就不見人影妳是跑去哪了?妳已經出商圈了?那妳就在別動我們去找妳。」
兩人氣喘吁吁地跑道商圈後,岩石造景和樹木交錯的小公園附近淨是藝文店面,由音樂和書香打造的寧靜休閒區,他們跟著手機定位找到一家小畫廊,那棟幾何感強烈的純白建築明明沒開放參觀玻璃門卻微開。
「隨便跑進來不好吧?」
「要是有法律問題只好用Second解決了,下個暗示或洗掉記憶之類。」
「哪能這麼亂來!」
「哎呀,你還真的相信啦?」
混泥土牆與鋼材營造出簡潔俐落的感覺,未打開照明的限在,透明落地窗後的人造植物用溫暖的螢光是唯一光源,兩人的腳步在大廳迴盪。大多是無邊框的巨幅作品,大多是人物與抽象畫,但也有仍未掛上畫堆在一旁。
「如果不是主辦人藝術觀點奇特,這些畫根本不能拿出來展示。」靜久拿開第一幅正常的畫作,其後的作品都有燒痕、毀壞的痕跡。
「畫板都脆掉了,顏料裂開得那麼難看應該不是故意的才對。」
「除非是意外事故……」他低語。
「米菈!」沒把心思放在畫上,塞西爾反而找到呆坐在二樓的米菈。「妳在那裡做什麼啦!」
「是塞西爾叫我別動的。」
「看到我們可以出個聲啊!」
她身旁又有另一張花臉從護欄探出來。「他們是妳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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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闖進來真是十分抱歉。」不管如何塞西爾先試著跟對方溝通。
「不會不會,我最近都一個人埋首作畫,有人來跟我說說話解悶也不錯。」
「沒有給您造成困擾就好,米菈下次也要注意點喔。」
「好──」
看塞西爾不斷使用官腔,靜久不敢相信眼前這位柔弱女子和是剛剛用鞋跟踢他的是同個人。
陌生男人隨性地用圍裙擦掉臉上顏料,但鬍渣上仍有些殘留。「我是有栖,如你們所見只是默默無名的畫家。」衣著邋遢了些卻意外地講禮,甚至端了飲料招待三人。「三個二心子哪……抱歉!各位都是美人不知不覺就一直盯著看!」
「被藝術家欣賞我倒覺得很光榮喔,不枉費每天都有好好打扮。」塞西爾笑道。畢竟二心子的體色千奇百怪又會微微發光,穿搭也需要花心思。「有栖先生,說來有些奇怪,您是在畫廊裡作畫嗎?」
「是的,這也是……無可奈何啊,我的工作室之前火災事故時被燒掉了,房貸還沒還清,作品好幾件都被燒毀了,個展展期又近在眼前,幸好這裡房東肯讓我在這邊住邊畫,三餐還常麻煩她,身體狀況反而變好,不靜下心創作可不行啊。」有栖難為情地搔搔頭,儘管沮喪但看得出來他依舊沒有放棄展覽。
米菈在飲料碰到嘴前輕輕地碰了下塞西爾鞋尖,似乎希望她能做些什麼。
有栖準備將茉莉花茶遞給塞西爾時她雙掌覆住有栖的手。「有栖先生,米菈好像對您的作品很有興趣,不知我們是否有幸能到處看看呢?」
「可、可是,還很多未完成的作品,沒什麼──」
「我們能外出的時間不多,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來。再說,連我們這種未完全的人類都被您如此讚賞了,想必您的作品也向您的人品一樣……」
「不不不不不不不──我說的事實,請您別如此貶低自己!」在苦肉計壓力之下有栖也不得不卸下心防。「有些房間還未清理乾淨,我去拿備用拖鞋來給你們吧。」
「哼,輕鬆搞定。」待有栖走遠塞西爾便放心現出原形,翻臉像翻書一樣,讓人覺得彷彿她身後露出了一條惡魔尾巴。
「女人真是可怕……」用心眼看到那條尾巴的靜久如是說。
「好了,米菈妳想在這調查什麼啊?米菈?」
米菈低著頭遲遲沒有把臉抬起來。「嘔噁……好、好好噁心啊!」忍住眼淚吞下飲料後依然有不明的深褐色液體她從嘴角溢出來。
「不好,臉色都發青了!」
「難道是……」原本塞西爾以為飲料裡加了奇怪的藥。「怎麼又是奶昔啊,可是明明沒聞到甜味。」她也輕啜了一口,雖然沒有嚐到怪東西但遠比早餐的草莓奶昔還甜。
「味道好奇怪……我想喝水……」
「茶給妳,快喝下去吧。」靜久把自己那杯給她,再去飲水機裝水讓她漱口。
「舒服多了,謝謝。」剛才還顫抖個不停的身體終於緩和下來。「有栖先生的工作室就在那棟大樓隔壁啊,剛剛跟雪都看到了有點讓人在意的東西,我和靜久過去看看,所以塞西爾……」
「好好,要我拖住他對吧?真是的,只有需要的時候才知道我的魅力。」
「因為有栖先生好像對紮馬尾的女性沒什麼抵抗力嘛!」
等有栖拿來脫鞋後三個人若無其事地分開行動,米菈的目標是最裡面的房間,兩面是落地窗可以看得到外頭風景,寬廣的牆壁為巨大白布覆蓋,墊布上顏料凌亂不堪,但遠看像是色彩從布下溢出。
「在意的東西是指什麼?」
「剛剛我看到有人在這。」摸了下給參觀者用的座椅,米菈從上面的溫度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背影看起來是名女性,唔……還有這幅畫,我看到時還沒拉上白布呢。」
見到米菈鑽到布幕後靜久也跟進去。
布幕後他們所看到的是由好幾幅無框的畫布組成的巨幅作品,紮著馬尾的女子,半閉的眼睛帶著些許堅毅感望向遠處,白色雪肌不知反覆塗了幾回才平坦飽和,讓她唇上的一點紅顯得艷麗無比,即使畫布沒有相連,畫作仍是一體的,不管漸層的髮色還是雙腳末梢都與混泥土牆顏色融合。她沒有雙手,飄揚的純白衣袖化為彩色紙鶴群,不被這空間所拘束,在火燄紋樣與摺紙物品堆砌的背景裡彷彿她才是最美的幻覺。造就了如此唯美畫作,失敗品和草稿的量也相當驚人,由此可見有栖對此作品的執著,同系列燒毀的畫他也小心翼翼地排放在旁邊。
可惜這幅畫作顏色才上了一半也還未給人物點睛。
「奇怪……這麼漂亮的畫我卻不覺得陌生,為什麼?」
「是因為這個吧。」米菈打開微電腦給靜久看照片。
委託人姐姐──姿璐的照片。
「像是很像可是又不一樣。」
「你不覺那件上衣畫得很像安雅預測的搖滾裝嗎?雖然眼睛和髮色可以掩飾,不過嘴角的痣位置到是一樣呢。」
「有栖先生曾近距離看到過姿璐?」
「你腦筋也轉得蠻快的嘛!」
「現在說話的是……雪都?」靜久以為穿身裝扮的話他就不願意出現。
雪都解開頭髮鑽出布幕透氣。「至於為什麼這幅畫的人眼睛只有半閉、沒有瞳色,就得問問有栖本人了,到底能看清楚臉上的痣卻畫不出瞳色是什麼樣的情況?」
「閉上眼睛、昏迷或是……被矇住眼睛?」他也卸掉長刀布套出去後打算對那位藝術家亮武器。
不過馬上就吃了雪都懲治的一腳,即使雪都穿拖鞋也部會腳下留情。
「急什麼啦,這麼簡單就失控了。」
「失控的是你吧……」屁股的疼痛火辣得像會冒煙般,年輕人的尾椎骨也承受不起。
喀嚓。
小小的聲響從兩人對話中溜過。
原本趴著的靜久抬起上半身摸摸地板,感受力與眾不同的他很輕易就發現這點。「雪都,門那邊好像有人!」
二話不說雪都過去拉門把,不論推拉沉重的大門一動也不動。「真是糟糕。」
「果然是鎖起來了。」
「不是,鎖起來還好。」雪都的雙手遲遲沒有放開門把,他想放手也沒辦法。「我的手被黏死了,別碰門把喔。」
靜久拉了拉雪都,雪都手指都無法分開了,硬扯更沒有辦法。
「叫塞西爾來幫忙吧。」
「嗯──我電腦的訊號好像被保全系統干擾了,零格。」評估了下現況,雪都反而很鎮定。「都是小伎倆但意外管用。」
「加上這裡是用隔音材質,怎麼辦?」
「那把刀能砍斷門把嗎?」
遠離門邊幾步距離,靜久無聲息地出刀卻只有鏗鏘一聲。「我有Second,但我不是超能力者。」
刀鋒從雪都鼻尖擦過,在門把接縫留下清晰的刀痕,讓他不得不想起第一次遇上他的時候。「我也只是問問沒想到你會真的試。」雪都聳聳肩。「你是聽到了什麼?」
「上鎖的聲音、腳步聲,用小碎步離開,如果是穿有跟的鞋子我會聽得更清楚,聽步幅可能身高是一六零左右的女性。」
「那點身高可沒辦法讓塞西爾炫耀她自豪的身材和長腿。」那大概就是米菈從商圈出來時所見到的人,拿下布幕獨自在展覽室看畫的女性,而且不知為何對他們有警戒心。「對方應該會在某處監視我們的反應。」瞥了下天花板,雪都果然有幾部監視器。「幫我個忙,你去布幕後面一下。」
「是……沒問題,要做什麼。」
「找些有用的東西啊,有必要的話把那幅作品毀了也沒關係。」雪都讓監視器清楚地看見他的企圖。
■■■
「米菈──你們在這嗎?」過了半晌,塞西爾帶人來開門,終於在最後的房間找到兩人。
「真是的,太慢啦!」
「哇……這個旁若無人的口氣肯定是雪都。」關心瞬間冷卻下來。「要是有大樓管理人的話我也省得麻煩啊,還好房東就在這裡。」塞西爾帶來了一位和鈴室阿姨差不多年紀的女性。「你們沒給人家添麻煩吧?」
「如果有栖不介意我們用了他的松香水就好。」他攤開雙手,上面還有些強力膠殘渣弄不乾淨。
「有機溶劑……你這樣亂搞皮膚遲早會爛掉的。」
「那就兩天好給妳看。」
「咳哼。」房東女士假咳了一聲,似乎感到有些不悅,三角眼鏡下充滿偏見的視線給人壓力。「這裡本來就還未開放,雖然承租的有栖先生不介意,但要是有不該出現的人在這我就該插手了。」
「彼此彼此,我們也是在工作喔,不過這種天氣還穿這種毛袖大衣不熱嗎?以防妳拿藏在袖子裡的東西刺我,大家就早點攤牌吧。」雪都自信滿滿地彈了聲響指。「塞西爾,手機交出來。」
「別用太久喔。」
電話另一端接通後雪都不假思索跟對方說:「委託進行得順利,接下來就由妳來跟她說吧。」而後便把手機遞給房東女士。「妳的電話。」
「……喂?」
「『喂什麼,還用那種上年紀的聲線!姐姐這些日子跑哪去了,我很擔心啊!我才不管為什麼妳要丟下我,我現在馬上過去妳那裡!』」
一陣連珠砲似的怒吼,聲音大到不用擴音也能聽見。
「那個聲音是安雅吧。」房東女士疲憊地嘆了口氣,癱坐在座椅上。「所以你們是C.F.的人?」
「不是,只是收到苦惱少女委託的一介偵探……和其愉快的夥伴們。」雪都收回手機還給塞西爾。「已經傳給安雅衛星定位,如果不路中昏倒的話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房東女士從臉邊緣扯下一層暗淡的薄皮、拆掉假髮後,橄欖色混黑色的馬尾落到肩上,和畫像如出一徹的女子現形。「我對隱蔽行動相當有自信,你是怎麼發覺到的?」眸色同髮色的她,橄欖石般的瞳孔輕掠過眼眶,無畏地和雪都對視。
「硬要說的話大概是那杯甜得很噁心的飲料吧,雖然常人對我們『嗜甜』這件事的確是普遍的錯誤印象。」就算只是回憶雪都仍露出不舒服的表情彷彿味道猶在。「誰叫有栖人太好了,自己明明有綠茶粉還刻意拿出有甜味的花茶飲料,我猜大概是不夠三人份所以跟妳要了剛買回來的奶昔吧,不過看到塞西爾的手鍊後我就更確定妳是變裝的二心子。」
「哎呀?真的有好好在指方向呢。」連本人都沒注意到手鏈的變化。「你前面故弄玄虛什麼嘛,結果還是靠我才看出來。」
「妳這味覺壞掉的傢伙根本不知道,那杯奶昔真是難喝到刻骨銘心啊……」倘若米菈和雪都都休克的話今天可能就得打到回府,他不敢說連格特根本一擊斃命。
「啊哈哈──我可是在裡面加了維他命跟魚肝油喔,我跟他說了那東西根本拿以下嚥他還是端出去了。」姿璐笑起來遠比照片與圖畫形象來得更有朝氣。
「是因為疲勞嗎?」
「對啊,因為我有配藥資格所以就自己領藥調養身體,我也是這樣照顧安雅的。」
「那是有什麼好理由要丟下體虛的安雅自己在別處忙得天昏地暗嗎?」塞西爾不得不對兩姐妹的行徑抱怨一下。「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安雅平常都會跟我提妳的事,這次的行為也太超過了,不是都把C.F.辭了嗎?回家一趟也好啊。」
「我想是有理由的。」靜久從白幕後拖出一張半毀的畫作。
「你們真的破壞有栖先生的畫作嗎!」
「那只是雪都想嚇人的,跟這幅和別幅黏住了,所以花了點時間把它分開。」拍掉手上的灰燼,比起弄髒的手靜久更在意回去怎麼清理刀面。「然後雪都要怎麼做呢?」
雪都對畫掄起拳頭,只要他手靠近畫一旁的姿璐看起來相當坐立不安。「當然是要這樣!」
「呀啊──啊?」原本不敢看到畫被破壞,但她睜開眼睛後發現雪都的手指半截消失在畫的表面,且抽出裡面的東西時又沒有破壞到任何東西。「你、你有穿透體質嗎?」
「是啊,別人給我的。」翻轉了下手掌,雪都將小小的東西交給了姿璐。「這是妳要的記憶卡,趕快幫那些女孩辦完提升隱私權手續的話就能快點回家了吧?」
「你連這種事都知道啊?」
「只是妳的個性跟我想的一樣好罷了。」
記憶卡裡裝著拍攝記錄、人口販賣交易數據還有聯絡清單,要是找不到關鍵證據而氣在頭上C.F.發現被姿璐藏起來的話肯定會給予相當的責罰。
「已經被做了那麼難堪的事了,還要被當成展覽品示眾,其實想想兩邊都好不到哪去啊,追蹤部門做久了就知道,那些正在發生的事都只是冰山一角,我覺得自己做的那些根本沒什麼好值得讚許的。」姿璐輕撫記憶卡晶圓邊邊,這個不過指甲大小的東西,大概也只揪得到犯罪網絡的一小角,今天靠它幫助了幾個人,表示還有更多人在某處求救,一個弄不好可能會牽連到身邊的人,儘管姿璐受不了壓力與自責,並不代表會視而不見。「可是……唔……這一切是個意外就是了,原本真的只是想幫安雅去拿『Faust Junkie』的特典,沒想到會被人用乙醚弄昏,對二心子他們根本不顧慮用量……」她心虛地撥弄指頭。
「抗藥性體質緣故,所以睡飽就起來打擊犯罪?」雪都說道。
「是的。」
塞西爾推了推太陽眼鏡。「因為熟練畫板拆裝就把偷來的資料藏在同棟樓的有栖的工作室裡?」
「是的……」
「我──我想不到。」靜久發覺自己的觀察力似乎搬不上檯面。「莫非姿璐小姐對有栖先生作品被燒毀感到自責,所以才悄悄幫他?」
「有栖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與先前罪惡感不同,低著頭的她突然雙頰泛紅。「既然找不到記憶卡對方想把綁來的孩子和我一起滅口摧毀證據,沒想到有栖先生丟下那些寶貴的創作來救人,因為我說不想去研究所他便帶我去私人診所治療,甚至自掏腰包出那昂貴的醫藥費,等恢復意識後我悄悄離開去投靠這地方的經營者朋友,然後變裝接近有栖先生好回收記憶卡,當然自己出資一半承租費用希望補償他,可是我後來就不知道哪個才是我藏的畫板,有栖先生也不願意扔掉那些毀壞的畫作讓我煩惱了好久。」
「妳啊,之前當副隊長的人,怎麼會這麼不果斷呢?」
「有栖先生跟安雅很像啊,那麼珍惜自己的作品,一心一意地創作這麼美妙的東西,我怎麼忍心破壞那些畫呢。」
「所以妳就當起通勤人妻打算照顧他到畫展結束?」
「通、通通通通通──不是、不是,你誤會了!」似乎被雪都一語道中,姿璐慌得手足無措。
「雪都啊……」塞西爾給了雪都白眼。
「對不起嘛,可我實在受不了人家這樣曬恩愛。」
「我平常都去找那些女孩談正事,偶爾才會過來看看,幫忙打理三餐而已!」
「曬恩愛的證據有整面牆這麼大,想撇清也難呢,有栖擺明要用這幅畫尋人吧?從商圈出來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我才沒有像畫裡的人那麼漂亮──」
雪都毫不留情地一直說會讓姿璐難為情的話,希望這兩人可以早點面對現實。
「塞西爾小姐,找到妳朋友了……嗎?」命運之人就出現在彼側,對夢般的相遇投以驚嘆。
「靜久,把那頂假髮跟面皮砍了我們就收工。」
塞西爾比姿璐更早搶走兩樣東西朝靜久拋投。
薄刃出鞘,眨眼間只剩碎屑散落,謊言和搖擺不定的心情一併灰飛煙滅。
「呦!好刀法。」大快人心的同時塞西爾也不忘拍手叫好。
沒口袋可插,雪都雙手抱胸掠過呆然的有栖。「你朝思暮想的繆思女神就在那,速速把畫完成然後兩人趕快安頓下來吧。」
「等等姿璐的妹妹會過來,她不能吃甜的,可別再拿含糖飲料或茶喔。」塞西爾拍拍有栖肩膀。
靜久小跑步追上雪都他們。「該怎麼說比較好……希望兩位可以修成正果。」
「呃──雪都啊,想了一下我還是留在這等安雅,反正委託確實完成了,你們就回去休息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不顧形象打了個大呵欠,這種時刻特別容易鬆懈下來。
「對了,既然你穿透體質還在,幹嘛不用來解開那個黑盒子?」
「怎麼可能沒想到,我還不太會掌控所以不敢亂用,而且要抽離的話必須是可拆解的東西才行啊,那玩意兒好像是一體成型的我沒辦法,還是等阿牧回來比較好。」
「那就這樣吧。」塞西爾聳聳肩,露出輕鬆的微笑。
「沒想到這麼快就完成委託了。」邊裹長刀邊跑,靜久終於跟上雪都腳步。
「是新手好運吧,雖然米菈做事常常脫軌,也不全部是壞事就是了。」但雪都不滿地扯了下褲裙。「我不能穿這樣去『Laural』吃飯吧?少抱怨了,總之得回去換下來才行。」
「雪都──」
「嗯?」即使放慢了腳步要聽他說話,靜久還是會自己調整與雪都的距離。「你剛剛想說什麼?」
「雪都說的『邊看邊學』到底要我學什麼?」
「二心子可怕嗎?」
「不……」
「這時候應該要說『超級可怕』然後加個吃驚表情和顫抖之類的戲劇效果才對啊。」反而是雪都驚悚表情嚇到了靜久。「你我都是能無感覺地使用武力的二心子,你見過的二心子都有這種能力,不只強悍而且全都是難搞的怪胎。不過嘛,偶爾還是會有那種情感纖細的傢伙。」
雪都眼瞳閃爍過一絲冷藍的瞬間,靜久感覺像被無形的力量彈了下額頭。
「那是共鳴?」
「你這樣以後怎麼挑夥伴啊?要是像我們第一次那樣打起來可不能怪對方,你心裡有太多不確定感了。」
「可是瑪莉小姐指示我和雪都搭檔。」
「我對後輩可不溫柔喔,會使盡全力蹂躪你的。」
忽然間靜久覺得尾椎骨打顫了一下。
「不用緊張,我們還沒有辦正式的手續,所以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因為全都是瑪莉的錯嘛。幾個月下來我也已經看開了,在你找到理想的搭檔前可以住我那沒關係,有機會就多帶你認識些人,還有二心子世界的運作法則,搞不好另外兩個組織才有適合你的安身之所也說不定。」
「我不會去其他組織的,有泉小姐在的地方對我來說才有意義。」
難得聽到有肯定的答案令雪都有些意外。「對了,說到邊看邊學,這幾天忙下來你都在注意什麼?」
嘴唇一開一合,希望雪都能聽到時卻又覺得不是時候。「……只是看著雪都罷了。」
靜久只能這樣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