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藥水啊,其實根本不是治療用品而是食品才對吧?你們看嘛,藥水跟食物一樣都能恢復體力,但是外傷和異常狀態還是得靠治癒術才行,不少玩家因為這個在BBS打過筆戰呢。」
「『反正都是數據寫出來的東西,你們這群實境廢人在認真什麼啊!』還有人這樣跑出來潑大家冷水喔。」
「藥水的味道太噁心了嘛!而且激烈戰鬥下來就會有好幾升藥水胃裡翻騰,雖然藥水的恢復是立即見效但是超──級不舒服!這部份的物理設定有夠鑽牛角尖的!」
「我看過有玩家試過先掛網在現實裡嚼口香糖,接著回到遊戲裡喝藥水,看味道會不會有變化……」
「然後呢、然後呢?」
「他喝藥水時現實那邊不小心也把口香糖給吞下去了!」
「啊哈哈──搞什麼嘛,有夠白痴的!」
打聽情報、補充物資,分配好工作後大家便各自行動。在煉藥房裡排隊等待的期間,天使侍者、魔族盜賊,兩個女孩子分別坐在艾兒和我左右聊得相當熱絡。
「總覺得就是很難喜歡藥水呢,有時候看到製藥型煉金師就會害怕,要是組野團沒有至少兩個聖職者的話就不想加了。」
「沒錯、沒錯!我也是!」
「可是有必要大老遠跑來這種荒涼的地方買其他藥品嗎?」聽到這裡我不禁提出問題。
「前陣子不是很流行藥糖嗎?雖然都是水果味為主但超受歡迎的喔,幾乎每個朋友都會隨身攜帶。」
「在戰鬥時咀嚼東西也是有可能會噎到和嗆到吧?」艾兒自己可以施展治癒術,很少會有這方面的煩惱。
「可是魔物不一定會接續不斷來,而且步行時間比較多,挺著一肚子的藥水趕路多難過啊,吃固體食物的話至少大家會緩和步調重整隊伍。」叉起雙臂,魔族盜賊不禁嘆道:「好想念可以一人吃多人補的單機RPG喔。」
「就是說嘛──」
為了保存聖職者和魔法師的魔力,這方法的確是蠻有道理的。大姐做的藥水品質一直都很好,但是若習慣不了藥水,就會像她們說的……物極必反。
「藥糖做得好的煉金師都會蠻受歡迎的,我就是這樣認識現在的男友。」天使侍者捻了捻領口緞帶靦腆笑道。「BBS上有人說這裡有新口味的藥糖和藥品配方,除了接任務外順便買一些回去送人,希望不是太難入手的素材。」
「那就祝妳順利囉!」
叫號已經輪到侍者小姐,很快就會輪到我們了。
我轉成密語跟艾兒說話。「那個是淚未耶……天使塵時在編輯模式裡見到的那個人。」憋著找不到人說這件事有點難過,還好我是跟艾兒一起行動。
「淚未當時附在洛因身上我不知道他的模樣啊。」據他的說法,當時似乎只有洛因和我瞥過淚未那段記憶。「會不會只是跟那個淚未長得很像的複製AI?」
原本還期待跟熟悉的面孔寒喧時對方也能有所回應,但從見到殤心那時就該知道應該是不可能了。不過知道他們兄妹過得好好的也不是壞事,比被廢棄遺忘、不斷重複悲傷的故事好太多了。
當時的創造者到底是用什麼心情製作這段劇情?為什麼會把重要的疫苗放在湖之主身上?天使塵風波後把注意力放在表面數字和起因太久,已經無從討論幕後的細節,「作者已死」,不論怎麼解釋現在都找不回那故事的真意。
待前面的天使侍者走了以後當店的淚未喊道:「麻煩下一位──」
「艾兒,換我們了!」
組隊狀態還持續著,我們一起到藥品櫃前。比起城市的煉藥房,這裡的藥品種類少得可以,因為不常見也無從得知實用性。
「眼藥?」是治療盲目的嗎?可是這附近幾乎沒有會施詛咒的魔物。
「看目前預算的是沒問題,真澄覺得呢?」
用單機遊戲經驗來看,每個城鎮的商店物品種類不同都有它的道理,好讓玩家可以應付初到環境。「買六組好了。」鴉都戴著面具,他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眼前的這個淚未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們揀選藥品,像其他商店NPC一樣,做好買賣、收款。
「稍等一下。」然後他開口了,將份量不小的兩包紙袋塞給我們。「這是回復果凍的試吃品,是給第一次到店客人優惠喔。」
他還是一樣熱衷開發藥糖,從裏世界浮出後,淚未變得不像是我知道的淚未,可是沒變的地方仍在。「……麻煩請再告訴我果凍配方的任務。」
真可惜你是AI我是玩家,不然就可以好好聊聊了,不過我不介意用這種方式延長相處的時間。
「東西都買齊了嗎?」密語另一端的大哥問我們。
「嗯,數量不多,非得速戰速決才行。」
「我們問到有玩家和雪爸組去闖過『惡魔咽喉』,也有回來過村莊。你覺得雪爸還會去那嗎?」鴉認為雪爸有可能已經離開此地。
搞不好這邊也是白跑一趟。
「雪爸可是超強的魔法師,他可以來去自如的地方沒道理不去找啊。」
當作是付學費去了解我們旅團有多少斤兩、同伴關係多緊密也好。
■■■
撿柴的村民幫忙引路,我們來到了隱蔽在荒山野嶺的惡魔之口。
「肢解所」、「惡魔咽喉」,這是個惡名昭彰的洞窟冒險區。
一般來說蟲系魔物用火攻是最有效的,附加冰屬性不就是把弱火的缺陷放大?
錯!這種想法錯得離譜。
蟲系魔物本身不強是越級練等的好選擇,但是牠們容易大量繁殖、多種異常狀態攻擊,通常玩家也只在蟲系魔物領地最邊緣戰鬥,直搗巢穴這種作法太無謀了。之前在路上已經被冰屬蟲系魔物整得亂七八糟,冰冷的黏液難弄掉,造成行動上很大的不便,也難以對傷口進行治療,而且牠們地形適應力比其他魔物都強,放障礙物也一下就被攻破。
即使斬斷部分肢足也會拼命爬行、失去腦袋仍充滿攻擊性、具高度危機意識並不代表會畏懼,大量增殖血肉與同族,不為勝負只為生存。
在虛擬實境中被放大的牠們,可謂真正的魔物。
「破荒狂焰,急急如律令──」
NAO放出的火焰充滿冰穴,眼前的寒軍蟻群對如此熱度絲毫不為所動。
「換我們了,真澄!」
「好!」
我跟上大哥腳步,攻擊鎖定特定高度。
「新月閃!」
「炎龍覺武!」
可視劍氣橫掃軍蟻觸角,火焰隨後將觸角斷面燒乾,好讓它們失去作用。
「冰柱做好囉,娜娜卡姐姐接好!」
和女孩子們分別抓著長冰柱的兩端,趁地面還有些融冰,大家合力把牠們全部──推向崖邊!
在空中碰撞、像瀑布般滾落,就算牠們抓地力再好也會跟自己同類一起落下去。失去方向感的寒軍蟻群大概要在惡魔咽喉裡迷路好一陣子了。
「累死了……」接連不斷的蟲蟲危機真的太操勞了。
「雖然度過這關,可是經驗值沒進來多少,根本划不來啊!」看得出來NAO對入不敷出的戰鬥相當不滿。要是我們真的全部打倒的話大概可以連跳好幾級。
不過對我這個永久五十等的來說沒有太大差別就是了。
擅長對付蟲系魔物的就屬煉金師、封魔師,偏偏我們現在只能靠鴉的高頻音混淆魔物們的行動,我們就是這樣靠打帶跑深入洞穴的。
大家開始翻找藥品,保持體力優先,對付大批蟲魔物令人感到焦躁,我們進入洞穴大概有兩個小時,因為疲勞,談話也越來越少,若不是可以掛網早就喪失時間感了。
「衣服都有怪味……」雪花嗅了嗅披風後捂著鼻子,可是又捨不得脫掉它。
「用消臭劑吧。」拿出噴霧罐的鴉開始幫雪花清理。「大家也是,如果不弄掉的話蟲還是會蜂擁而來的。」
「謝謝!」
一點點小動作還是有作用的,至少雪花又重展笑容,不知為何總覺得最近鴉對同伴特別用心。
再來看看那個亂得要命的地圖吧。鑽石大陸的礦坑都沒這裡複雜,右手法則徹底被封印,雖然燈靈可以畫出路線,但不會指出哪裡有樓梯或傳送點,只能憑直覺去找路。
迷宮角落和中間,大家都賭中間區域。
靠鴉的笛聲降低蟲子們的敏感度後小心翼翼繞過幼蟲穴,我們終於找到有人工痕跡的區域,不再是崎嶇不平的路面,也不用擔心走路會踢到蟲卵,這裡確實是區域間的過渡地帶。
「我們走好深了──該、該不會繼續走就要遇到最終頭目了!」在過渡地帶娜娜卡反而不安了起來。「一、一定還是蟲對吧……冰之黑色惡魔G什麼的……」
「『千萬不要!』」NAO和我同時反應,這算是黑色惡魔被害者間的默契?
要是沒有殺蟲劑和Second的話我可沒自信打得贏黑色惡魔G,而且加了一個冰屬性好像又更強了的感覺,那層油光在會因為被冰包覆變得晶瑩剔透、不管將其入腹的東西為何那飢不擇食的口肯定在某處垂涎著,光想像冰質地的觸角與足鬚在自己眼前狂舞就覺得精神衰弱,更何況是一點肉體間的接觸都會讓人抓狂,不知道英雄狀態能不能與之匹敵,可是又不想讓寶貝的Cygnus沾滿蟲汁。
「魔物百科裡確實有蜚蠊目的……」
「閉嘴!」在NAO的威嚇之下連大哥也瞬間噤聲,他的精神壓力大概也瀕臨邊緣了吧。
「大家過來一下,這裡有東西!」艾兒喚了我們過去。
大家擠在唯一入口的牆邊,上面有類似文字的東西。
「火種……惡魔……聖夜……」三排文字我依序挑出自己看得懂得詞彙。
「噫……我只看得懂『樂譜』兩個字。」
「真澄剛剛指的惡魔後面的字應該是『蠶食』。柳生看出了什麼?」
「火種後面接的是『指引』,第二行最前面字是『生死』。」
「對、對不起,我一個字也看不懂……」
「沒關係啦,娜娜卡。我們也只看得出一點點。」似乎根據種族差異對文字的認識有限。
合力拼湊破碎不堪的文字提示,加上雪花和NAO知道的部份內容大概是這樣:「……火種指引……生死……招致惡魔蠶食……樂譜……聖夜迴廊。」
「完全看不懂啊!」
結冰牆面被NAO搥了一下產生細小裂紋,可是裂紋似乎繞過了某些區塊。
「好奇怪……」我用Cygnus撬開縫隙,小小的圓形物體從裡面掉出來。「這個該不會就是火種吧?」數量很多,但我用龍火點燃其中一個卻一下就燒光了,根本無法助燃。
娜娜卡扭捏地開口:「那、那個……我有看過一些迷宮攻略要點,如果遇到不知道的謎題,就想想『心燈』的用途,好像多半謎題都都跟心燈有關聯。」
「確實『火種指引』聽起來會跟燈有關係。」揉眼,反正我也看不出更多,索性照著娜娜卡說的試試。
把火種丟進心燈後火焰有所不同了,內焰浮現其他顏色擴散至外焰,滅掉後再燃起不同顏色,反覆明滅一共換了十次顏色,黃、藍?綠?黃、藍、綠、黃、黃、橙、紅,接著還原成白色火焰。
「可是我丟下去都沒有反應。」艾兒看了看自己心燈,左搖右晃都還是跟拿出來時的顏色一樣。
「雪花也是。」
「我是沒看出來你的燈有什麼變化,看來是對第一個使用者有反應,先走一趟試試?」
不用大哥提醒也只能這麼做了。
我走在最前,靜靜地提著火焰走進長廊,不時聽到壁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響,透過聽覺搔抓著腦內,令人渾身發癢。
就這樣一成不變的迴廊最後是死路。
「糟糕,沒路了。」揉眼。難道是方法不對嗎?
NAO和大哥合力攻擊冰壁也毫無效果。
抬頭看看天頂,眼睛有點不太舒服,但似乎隱約瞥到天頂壁面有微光在流動。
剛剛那個顏色的順序是什麼來著?剛才有兩個顏色我不太確定,黃之後是綠藍嗎?然後才是黃、藍、綠、黃、黃、橙、紅。
心中閃過的一絲想法反應在火光與天頂,壁面無聲地敞開了一個洞口。
……也就是說答對了嗎?
可是那窸窣不斷的聲音越來越大,我實在高興不起來,直到半身大的球狀物滾到我們之間,源源不絕地從洞口噴出,眼角還被奇怪的冰冷黏液濺到。
球狀物伸出了觸鬚、展開油亮身軀,甲殼震動的窸窸窣窣吸引了更多的同伴。
「蟑、蟑螂啊──」
娜娜卡的聲音是逃跑的信號,所有人往原路跑。
「喂!為什麼你們三個戰力反而跑特別快啊!」
若不是非常時刻我真沒有跑贏過大哥。
「『討厭的東西就是討厭啊!』」
就說了這是被害者間的默契嘛!
■■■
又跑回了入口處,雙腳感覺好像不是自己的。
汗水和一身黏液混在一起,或許自己的淚水也在裡面吧。
我不認為自己有潔癖,不管是物理上的還是精神上的。儘管現實的身體乾淨得很,還是覺得現在的自己跟廚餘一樣污穢不堪,這已經不是多洗幾次澡就能消除可以平撫的了,原本還很勇敢與冰蜚作戰的雪花被那些足鬚爬過後都哇哇大哭了起來,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雪花耶!
身上又黏了難拔的屍塊,可是魔蝎那時都沒讓我這麼身心受創。
「雖然使徒不是什麼乾淨的職業,不過現在真的是裡面外面都髒掉了……」
連艾兒都自暴自棄啦!
「好噁心喔……好噁心喔……好噁心喔!」
沒想到迷宮裡有這樣的魔物,讓娜娜卡白受罪了。「娜娜卡,過來、過來。」我喚了喚她,她哭著鼻子跌坐到我旁邊。「趁休息時間清理一下吧,妳頭髮都黏在一起了,我來幫妳。反正這裡是安全區域,還可以掛網喘口氣。」
「可是……可是……」吸幾口氣後眼淚也停了,她發呆了一下。「我已經沒、沒關係了,我可以把頭髮綁綁綁、綁起來……好痛!」乾掉的黏液把她頭髮弄得亂糟糟的,越扯越糾結。
「所以才說讓我來幫忙啊。」把龍火注入自備的小刀,就可以輕鬆刮掉小黏塊不傷到頭髮。
「真澄──NAO跟我可以掛網一下嗎?」
「去洗個澡、喝杯茶,我現在整個覺得精神耗弱啊。」說完NAO化成麒麟型態休息。「這身體一直都是高溫,取暖或清理黏塊都方便許多,可別在我離開期間作怪啊!」
他和艾兒靠坐在一起,闔上眼變成掛網狀態後便一動也不動了。
「真的要現在用藥品清理嗎?」
「啊……抱歉,應該先問妳的。」可能是我擅自拿小刀動娜娜卡頭髮的關係,她好像還有些抗拒。
「不不不不不、不是、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聽那聲音我還以為她會咬到舌頭,還好又安份下來了。「因為搞不好會再碰到那些蟲子,還是找雪花爸爸要緊,不知道前面路還有多遠,治療用品應該省著用比較好,這點髒我可以忍耐的……」
「是這樣沒錯,不過妳要把頭髮紮起來的話得先清理吧?就算生命值恢復了,不弄乾淨的話還是覺得不清爽啊。」我把小刀遞給娜娜卡,她卻遲遲沒有接手。
「那個,果然還是……麻煩真澄比較好,我擔心會割到自己頭髮。」
「趁機換造型?娜娜卡短髮應該會很可愛。」
「是……這樣嗎?」
「剛剛是開玩笑的啦。」看娜娜卡那麼認真在考慮我怕她真的就這麼剪了。
「因為我現實頭髮長度剛好及肩,所以這邊才試試看長髮的感覺如何。」
「這種綁法應該也花了不少功夫吧?」
「那是……巴雷巴老師要求的,還好長度夠才弄得起來。看起來會、會很奇怪嗎?」
「不會啊,我覺得很適合。」還捲曲成像惡魔角的造型,而且她的髮色不容易跟亞人搞混。「自己也喜歡的話就沒問題了,像邱比只把一邊梳成包包,雖然看上去感覺不平衡,反正她自己滿意就好;艾兒也是只穿自己覺得舒服的衣服,才不管職業形象問題。」
「我也是……不過被稱讚過後又覺得更喜歡保持這樣了。」
清理總算告個段落,那紫羅蘭色的漂亮頭髮又恢復了原樣。
「來,換雪花。」我把躺在NAO另一邊的雪花抱過來。「哎呀?已經弄好啦?」
「要是阿柳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話就真的一無是處了啦。」
「別這麼說嘛,大哥還是有很多優點的。」還想說真稀奇大哥沒有打算來鬧一下雪花,他好像也是用掛網的樣子。「那雪花有沒有幫忙鴉啊?」剛剛確認過他也是掛網,也就是說現在只剩我們三個了。
「當然有喔!要是不能飛『兇鳥』就要變『兇雞』了。」
大人們不在時雪花講話真是肆無忌憚啊……
「說實話我還是想不到怎麼對付那些冰蜚。」隊上攻擊範圍最大的雪花是冰素質,但是冰蜚跟雪花實力相當,冰對冰完全沒搞頭。
「真澄哥哥為什麼不變身呢?」
「對、對啊!龍神御史那麼強!」
其實龍神御史一點也不強,只是不想澆她們冷水所以沒說出來。
第一次和法左特對峙時是有律在場才能壓制他、鑽石大陸的巨人艾吉爾最後是由齊克打倒的、如果沒有卡楚大人出面的話,面對龍母泰莎拉本來就毫無勝算。
平時的御史也只是幫助一些小神靈賺點業績而已。
「……我有這麼不可靠嗎?」相較之下當「真澄」我反而比較得心應手。
「不、不……完全不會!」
「只是有點粗線條而已,不過雪花一點也不介意喔,不這樣的話就步向真澄哥哥了。」
對這般微妙的鼓勵我心情很複雜啊。「突然想到--」說到微妙,不得不提剛剛在那區的狀況。「火種好像是解謎的關鍵,它會讓心燈火焰有顏色變化,然後到剛剛那區將顏色依序反映出來的話……會不會出現正確的路呢?」
娜娜卡若有所思地說:「那就反過來,記錯的話……」
「就是懲罰、被惡魔蠶食。」靠在NAO背上的大哥接話。「有頭緒的話要攻略簡直輕而易舉,再走一次就知道了。」
「那我再試試……」
「嗯──如果雪爸在深處的話表示他已經過這區了,雪花有興趣挑戰嗎?」
「爸爸過得去的話雪花也肯定能輕鬆通過!」
雪花看起來幹勁十足呢,還好剛才沒有白白被惡魔爬過。
「你啊,從剛剛就一直在揉眼睛,視力障礙也是冰屬性特有的異常狀態耶,你眼藥水不是買來當紀念品的吧?」
「原來是這樣用的啊!」點了眼藥水後眼睛的刺癢感覺才慢慢消退。
「對跑進眼睛的髒東西置之不理的話,眼球會把髒東西推到眼睛後面喔。」
「我點就是了!別說了啊──」
■■■
「黃、藍、綠、黃、藍、綠、黃、黃、橙、紅──」
這回輪雪花使用火種,依照原路來到同個位置後再測試。
大家離那個洞口遠遠的,好隨時可以逃跑。
「這次好像沒問題了。」鴉用詩人的探知技能確認通道中沒有異物存在。
「只要把那些順序唸出來讓其他人幫忙記,這攻略法真是再簡單不過了。」放鬆到大哥都把煙管拿出來抽,可見他對後面的狀況相當樂觀。
「果然我那時候把第二和第三個顏色弄錯……」
「沒關係、沒關係,至少我們知道訣竅了啊!」
被艾兒推進通道內,淨空的通道仍殘留著冰蜚的味道以及惱人的窸窣聲,幸好雪花沒有被環境影響,還可以捧著心燈小跳步走在隊伍最前頭。
我們不斷通過考驗的同時,燈火的提示也越來越長了。十色、二十色、三十色、四十色……
「唔──是紫、靛……紅?」
小小年紀的雪花有這般記憶力的確可佩,但是五十色之後她也開始會遲疑了。變化繁雜到讓人記得很吃力,但要是在這裡中斷的話很難全身而退。
這真是考倒我們了。
「雪花,不要那麼快過去那區,先在這裡複習一次。」
大哥和雪花在背誦剛剛記的顏色提示,其實快到我已經記不清了,不管是不是在大哥面前逞強,這兩個人記憶力真的不錯。
「黃靛綠藍紅靛橙──」
「嗯──是黃靛藍綠紅靛橙喔。」
「紫靛黃綠藍靛藍……」
「不對,那邊是紫靛黃藍綠藍靛才對,藍色跟靛色很像小心搞錯。」
大哥對雪花吐了小圈圈形狀的煙後她拿心燈丟大哥反擊。
等他們鬧完了才繼續嘗試,默背八十色的時間相當漫長,看著天頂的光輝不斷變換,在被施了魔法的洞窟裡我們只能緊張地等待通道打開。
「……紫紫橙紅黃紫紫紫紅紫紫紅紫!」
屏息的瞬間──
……什麼事都沒發生?
「這裡已經是最後了嗎?」除了安靜得有點反常外,似乎沒有魔物伺機而動的跡象。不足十坪大的通道底端成為了「惡魔咽喉」的終點。
「好像有點不對勁。大家可以幫忙到處看看嗎?」
「你確定?」鴉問道。
「嗯,雪花默記得相當完美,不可能沒有事件發生才對,每面牆都看看吧。」
「雪花妳看。」自由行動的時候我悄悄靠近她。「知道別人的優點就是大哥的優點啊,雖然沒說出口,不過他還是很相信雪花不是嗎?」
「沒有這點眼力的話雪花才不會放任他自稱是好男人呢,現在也還在及格邊緣搖擺就是了。」
雪花挑男人的眼光相當嚴格吶,看來雪爸根本不用操心這方面問題。
大家分散開來探索,我帶雪花沿著牆面走,摸著牆壁時壁面後的微震令人起雞皮疙瘩,除此之外好像跟之前沒有太大差異。
「雪花,雪爸真的會來這樣的地方嗎?」
「不知道耶。」小小的指尖在壁面輕點幾下凝結出了冰花,她用這樣的方式打發時間。「可是在真澄哥哥回來之前爸爸帶雪花去過很多地方喔,雪花的爸爸最厲害了!」
我們跟著雪花的記憶走過不少地方,在β版只紮駐於邊緣小島的雪狼父女不同,雪爸積極的時候實在太有行動力了,跟雪花一樣跑得不見蹤影,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明明平時那麼敦厚老實,現在我反而覺得自由隨性的雪爸更有吸引力。
「──又在放空了?雖然我知道真澄喜歡放空,不過要選好時間地點喔。」才恍神一下艾兒的臉就已經貼到眼前了。「真澄跟雪花也繞了一圈了吧?這已經是我們第二次碰到了。」
「我和艾兒,完、完全沒找到機關,或許真的是迷宮盡頭了……」
「娜娜卡和艾兒的話……鴉和NAO那邊呢?」
眼神飄走了一下,艾兒在用密語確認。「呃……NAO說沒有。」
「我也問問大哥好了,他是閒逛到哪去啦?」我切換成針對大哥的密語頻道。「大哥,你那邊有什麼發現嗎?大哥?」奇怪的是喊了好一陣子都沒人回應,印象中我們在這打轉時也沒跟他擦身而過。「雪花,妳有聞到菸味嗎?」
「雪花什麼都沒聞到呀。」
感覺有些不對勁,於是我叫出燈靈試試。「小澄,幫我帶訊息給大哥,叫他回來集合。」
「了解唷,訊息傳送指定對象──柳生,訊息……」
「小澄?」
靜止不動的他像玩偶一樣,任人擺弄都毫無知覺,不管怎麼戳他都沒有反應。
「嘎呀──」小澄突然間從手上彈起來把大家都嚇了一跳。「錯誤代碼零四、錯誤代碼零四!」
「錯誤代碼零四……那是什麼?說清楚點啊,小澄!」看著迷你的自己在那手忙腳亂,只好自己動手查查其他資料。「大哥沒有在上線了?他怎麼會挑這時候登出!」我和艾兒的名片顯示大哥為離線狀態,就算沒收穫也不該不吭一聲就下線才對?
「可是真澄,離線的話燈靈是會知道的喔……」
「這我也知道啊,艾兒……讓我掛網一下直接問他比較快!」
反、反正本人就在附近!八成又是跑去哪裡偷閒了,不可能會出意外……吧?有想過灰燼之慌可能會有後遺症,系統不穩、對主機負擔之類的,但不會這麼巧吧?
在等待顯示器轉換成掛網狀態,慢慢抽離遊戲回到現實的過程一切知覺都會變得曖昧,要是這時被人碰一下就會……
「啊──」
「啊──叫什麼!嚇死人了!」
手臂冷不防地被什麼冰冰的東西碰到當然會嚇一跳,尤其我才剛伸手要拿掉顯示器,哪知道是有人叫我還是被冰蜚摸到。
「水?是要給我的嗎?」,大哥雙手都拿著馬克杯,所以我剛剛碰到的是杯子啊……從他那接過杯子,冰水流過咽喉的沁涼感讓腦袋也跟著冷卻下來。
「你都沒掛網喘口氣啊,反正過來你這邊會經過飲水機就順手多倒一杯。」
正好也有點口渴了,不過大哥體貼的時機選得可真奇怪。「那也用不著登出吧?」
「說到這個。」他啜了一口後沒有把杯子移開,說話音量不大。「你……幫我發信給長月,我告訴你座標。」
「到洞窟裡?長月先生是同事吧,大哥不自己寫嗎?」
「如果知道是我叫他的話他大概就不敢過來了。」大哥的心情有點難以捉摸,我只知道他渾身散發一陣陰森寒氣。
■■■
長月先生領著六人除錯小組來到這裡,一陣子不見,他依舊很投入工作,沒和我們寒喧太久。假如和大哥推測一樣,遇到這種情形請專業的GM處理比較實在。
「好的,現在準備進行偵錯,各位請退後一點。」
除錯小組展開電子屏幕,大串的英文數字飛快地刷過螢幕,解析可能還需要花些時間,我們只能在旁邊等待,然而除錯小組同樣對安靜氛圍相當不耐,也跟左右同事閒聊起來。
「哇……這裡是BBS說的『惡魔咽喉』耶,冰屬性蟲穴很不受控,而且迷宮的最深層魔物好像把玩家吃下去消化掉才會變成光,在那之前的過程會相當慘不忍賭……」
「我們又不是玩家,不過旅團是來夷平這裡嗎?聽說上次他們才剷掉一個鑽石大陸的礦山,威力大到畫面都破損了,難不成這次也……」
「喂!我們這邊可是聽得一.清.二.楚。」NAO直接吼了除錯人員。
「鑽石大陸那次只是個意外……」我只是小聲補充。希望除錯人員不要對我們有更多誤會,F團是很Peace的。
偵測完之後他們圍成圈討論一番,有什麼內情的樣子似乎聽到了很多疑問句。
「先略過文本邏輯,直接去下一區看看就知道了。」得出結論後,數據化的長槍在他手上現形。
除錯小組的人也退到我們這邊,而長月先生翻轉金屬重鎚,零件分離後的縫隙閃著微光,重鎚在半空揮動的軌跡變成了電子碼,滲透冰壁震動著空間,巨大的力量使牆面龜裂,左右分開後被隱藏的空間呈現在我們眼前。
他們準備好武器和防護屏障備戰,但除了飛石之外似乎沒有更危險的東西,更別說是吃人的魔物。
「喲,我可是等很久了。」不知何時消失的大哥已經在那邊等著我們。
在千遍一律冰穴中終於找到不同的身影,異於這些無機質冰塊的純白,不徐不急地姿勢撣掉身上冰屑。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我什麼都沒看到啊?」他沒發現自己的眼鏡已經結霜,還緊張地左顧右盼。
反應最快的果然是雪花,人型時的腳程完全不輸獸化狀態,直奔最喜歡的人身邊。「爸爸──」
好像很久沒看過雪花開心到露出犬齒的笑容,只有雪爸在的時候才會有這般安心感吧。
「雪花!真是的,只是幾個禮拜的時間而已,居然把大家都帶來了。」
「可是雪花想爸爸嘛!」雪花用雪爸的長袍把自己裹起來,她很喜歡這樣玩。
「爸爸知道,爸爸當然知道,看到雪花這麼有精神爸爸很高興喔。」
一如往常雪爸把她抱起來,兩個人耳朵都高興得尾巴一直晃來晃去,犬科動物的肢體語言還真可愛。
「話說回來,守關魔物怎麼還沒出來?」除錯人員遲遲不敢把武器放下,以免錯過先發制人的機會。
「守關魔物……那隻『負星巨蟲』一直都在啊。」大哥比了比身後牆面。
仔細凝視冰面反射背後的東西,還藏有一雙目露凶光的眼,被冰封的巨大身軀無從冰牢掙脫,背上的蟲卵已無法孵化出其他使役魔物,被冰素質魔法壓制彷彿有愧為冰系守關魔物的自尊,即使在被風住仍能使人感受到牠所散發的惡意。
「等等,我沒記錯的話冰屬性負星巨蟲應該可以在冰層裡自由穿梭吧?」
沒想到除了專業之外,長月先生還知道遊戲的魔物設定。
「是的,但是用上級魔法情況就不一樣了,我試過很多次即使是冰屬性也確實可以打敗牠。」
試過很多次?
「等等雪爸,你是說你被困在這個鬼地方的時候,一直跟守關魔物作戰嗎?」我在鑽石大陸也打過巨人,而且是齊克補尾刀才行的,守關魔物可不是普通強耶!
「是啊!」雪爸也露出了犬齒,笑得很難為情的樣子。「我的冰魔法本來就是用於防禦和支援,用打帶跑的方式還是贏得了,牠雖然會不斷復活,可是我登出再登入後生命值、魔力也會充飽,不知不覺就到了這個等級……」
「敢問雪爸,你到底幾等了啊?」NAO像學生一樣無力地舉手問道。
「九十五。」雪爸推眼鏡的時候,鏡片反光有點刺眼。
「好高!」
「對我們來說七十就是瓶頸了!」連官方人員都甘拜下風。
「那只是因為值勤所以沒時間鍛鍊不是嗎?」
「噫……NAO,我們也得加把勁才行呢。」
長月先生沉默很久,獨自一人盯著浮空的屏幕不知是在確認什麼。「好像沒有相關的章規……」做事一板一眼的他正煩惱遊戲規定。
雪爸是因為程序錯亂被關進這裡,他用自身力量反覆打倒守關魔物看似合理,但正常來說打倒守關魔物就會繼續事件或是被傳送至他處,這點確實難以下判斷,至少雪爸沒有違反規定或篡改資料,我敢肯定絕對不會有嚴重到需要刪除角色的懲處。
「這可是程序的迴圈出了問題才害雪爸被關在這裡,看在親子感人的重逢份上可千萬別誤判喔?」
就我之前知道的,不知道是不是位階的緣故,長月先生似乎會聽大哥的話。現在還有其他員工在,可是大哥好像希望身分保密,全權交給長月先生,他到底會怎麼辦呢?
「玩家ID,雪嵐。」
「是?」
「關於此編號418冒險區程序錯亂為本社疏失給您了造成諸多不便,十分抱歉。」
「不、不會,其實沒那麼誇張啦。」
長月先生筆直漂亮地向雪爸鞠躬,除錯人員也跟著排好賠罪,老是說他頑固好像也不太對,他只是想是非分明、盡忠職守而已,這樣的社會人,好厲害!
「感謝您對本社的支持與愛護,我們會請公關部門準備小禮物給您的。接下來我們會對此區進行維護修繕,根據遊戲章規,此次事件沒有Bug影響及任何不法行為,我們不會對角色資料進行任何調整修改,但是會刪除在期間得到的道具獎勵,還請您見諒。」
「那倒是沒關係,只有一些鮮紅花果、冰塊、蟲蛹之類的東西。」
「所以爸爸可以回去了?」
看到長月先生的手揮一揮,除錯小組準備封區開始工作。「是的,請各位好好放鬆後再盡情遊玩吧。」他送我們到換域點時如此對我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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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爸終於可以歸隊了!好開心喔!」艾兒繞著雪爸打轉,對他來說沒什麼比F團能重聚更直得高興了。
「不過灰燼之慌的時候沒能跟大家在一起,真是抱歉。」
「雪花爸爸……知道那件事啊?」
「那有什麼好自責的!雪爸有工作要忙,角色有被困住根本沒辦法啊,沒人會怪你的啦!」明明沒有責備的意思NAO卻很大聲的說話。
搞不好他也為雪爸歸來而高興?
「是沒錯,但那是天使塵以來的大事件,旅團的大家又這麼認真,雖然只能聽到同事和研究生聊到片段,腦海裡就會想像出來每個人即使受傷卻依然拼命的樣子……而且這段期間還有這麼可愛的朋友照顧我們家雪花。」
「不、不,沒有可愛、沒有可愛……我只是陪在她身邊而已……」雖然娜娜卡躲得很遠,不過被雪爸摸了摸頭後很快就不緊張了。「我不是旅團成員,可是雪花爸爸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雪爸也不是自願被關在出問題的區域,他那麼強卻無法在珍貴的相處時間裡保護雪花,還讓她四處奔走,肯定會覺得無力吧。
「我們在灰燼之慌可是有好好大玩特玩喔,畢思特都在開趴呢,所以說算是扯平了吧。」乍看之下大哥很輕鬆自在,但灰燼之慌時的他當然不是這樣的。
所有人都希望能讓雪爸放心,這樣我們就可以無顧忌地重新出發。
「好啦、好啦,實際上在努力的是你們,我怎樣都說不贏大家啊。」
「……真是太好了。」
「鴉的感想只有這些?」大家都跟雪爸有說有笑的時候,我發現鴉一個人走在最後頭。
「感動到都想大哭一場呢。」
「少來。」
「慶幸小雪花跟雪爸重聚是真的。」鴉輕輕地歪頭,面具底下的表情若隱若現的,令人在意。「不管分開多遠都知道某處有人會等著你,接納你或安撫你,因為家人的關係,才覺得自己有容身之所啊。對於我這種失去血緣的人來說,即便是沒血緣的家人也是很可貴的。」
那番消極又沉重的話我更確信鴉最近很古怪,就算我知道鴉是二心子的可能性很高也不能怎麼樣,可是他比大哥還會敷衍,我只能等待他想跟我談他的煩惱了。
家人啊……難道他是為這件事煩心?
「噫啊──這個時間已經想睡了,我們可以明天再回畢思特嗎?」
「嘖,都這個時間了那我跟NAO應該就直接下線,到時候村子見?」
「我跟雪花在這裡面走走,我找到了雪花任務需要的道具,等拿完我們再下線。」
「我應該是去找個安靜的地方抽菸……等吃飯再走。鴉……奇怪這小子跑這麼快?」
「已經不見了!」只剩幾根羽毛留在地上,他翅膀的傷真的還沒好嗎?「我……等等,我想要的東西好像不夠,可能會再探索一陣子吧。」淚未指定的素材還沒拿齊。「雪爸,等一下!那個鮮紅花果是哪裡拿的?」
「嗯……是從上層區域掉進來的,可是我跟先前組團的人都走不到那區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謎語沒有解開的關係。」
「唔──可是那個謎語我們都看不懂啊。」
「『星象火種指引吾之處所,生死之惑招致惡魔蠶食,奉神樂譜響徹聖夜迴廊。』……確實不好理解,感覺資訊可以在多一些。」
「雪爸……你看得懂啊?」
「因為雪爸是無視種族差異鴻溝的『賢者』啊。」背後漸漸離去的解說聲音愉快地咯咯笑著,彷彿是在嘲弄我身邊的一切都有精心安排過卻老是後知後覺。
唉呀,這次就算了,雪爸回來太高興了懶得去鬧那傢伙。
「好,看來得折回去謎題那裡了。」
我在做暖身的時候娜娜卡也在做伸展。「我、我也想跟真澄一起去,不行嗎?」
「當然沒問題。」
我們用同樣的動作安歪頭,看她頭髮垂到地上,多少看得出娜娜卡已經略有疲態了,可是她還願意陪我,只剩我們兩個人作伴還挺奇妙的,這種愉快心情跟同齡對象相處時也鮮少有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