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班,好久不見了!」
一早就聽到班長活力十足的聲音,就算低血壓馬上精神就來了。
小班是高中生活出現的另一種稱呼,因為當班級副班長,和班長一起索性就被同學用班長和小班來區分。
「也才一週而已,沒那麼誇張啦。」
「可是覺得沒看到大家心裡就癢癢的。」
班長眼神露出一些無奈,畢竟事出突然,「天使塵」的意外沒有人能預料,不管是什麼人做的有意還是無意,我們都只是事件的局外人。
放假是不錯但不便出遠門、通訊癱瘓在家悶一週也會讓人開始想念教科書。
進教室開始有件事令人在意。
「好像有……食物的味道?」
隨著香味塑膠袋沙沙聲出現在眼前。「這個。」霜因出現在水平視角裡,看到他健康的樣子比什麼都欣慰。
「反正放假沒事就在家裡算算學園祭後的餘額,以前收穫都沒這麼好呢!果然班上有新血就不一樣。」班長瞥了一眼霜因,滿足地微笑。「韓同學正好康復,可是他又不要全班擁抱跟擁吻或拋人。」
「我沒自信承受得了這麼大份量的熱情。」
「那是你太害臊了。」最後班長是用比較微婉的方式,今早通知全班先不要急著吃早餐,拿餘額請大家吃東西慶祝,正好霜因也在學園祭時幫到不少忙。
手上這袋熱呼呼的東西就是兩邊的心意啊。
「喔?福利社的熱麵包啊?」乍看之下很像小餐包,不過裡面都是有料的,記得沒錯熱麵包會依酸甜苦辣鹹五種基礎味道每天變換內餡。「不會整袋是都我的吧?」是錯覺嗎?這份量夠撐到午餐了。
「啊,那個……小班你知道嘛,大家都不太敢吃辣。」
「嗯嗯。」
「先說我們沒把其他的拿掉味道的掉包喔,只是今天辣的餡料是麻婆豆腐,有參一點辣椒籽的那種。」
「喔喔,我那早餐午餐都可以省了。」我這份還真的是充滿全班同學們的心意。
清點了一下數量,班長發覺除了辣麵包外幾乎快被分完了。
「我都沒看到羽生呢,這樣的話他也只能跟你一起挑戰味覺極限了。」
辣椒籽後勁的確很強,其實試過一個後也沒她說那麼誇張。「水……」不過誰有冰水,喉嚨辣辣的很不好說話。
「就說很辣吧,真虧你吃得下去。」
接過班長事前準備的冰水,好似她之前有看其他同學做過嘗試。燒燙的深處只是被水輕輕掠過但透心涼的感覺讓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但只維持了一下又開始熱起來了。
這次不是喉嚨。
不協和感壓迫著知覺邊緣,不痛不癢,可是令人在意。
「噗──」果然不是錯覺,雖然能即時意會過來卻把好好的冰水給浪費了。
「哇!小班?怎麼了嗎?」
「我出去一下,上課前會回來!」
二心子在動用Second的時候容易牽動到其他二心子然後產生共鳴。學妹很乖巧不會做這種傻事,而且如果真的是學妹我應該也分辨。
方向……是頂樓嗎?
那是非常焦躁不平靜的波長,彷彿被壓抑許久,隨時一觸即發的臨界感,具攻擊性,一個……不對。
是「兩個」嗎?
頂樓大門不知何時變成敞開狀態,那的確是不易被其他學生打擾的場所,但我也不希望有人亂來,絕不能再發生跟學園祭一樣的事情!
被門後晴空排除的暗色,皆是如墨無以附加的深黑,在此時卻沒有像夜一樣安靜沉著的氣質,暴躁異常的精神確實化成噪音在腦中迴盪。
紅和綠的對比在此處交集了。
「區區一隻貓敢打擾我!」紅瞳少女散發狂氣。
「唔喵──」
啊啊,連我在旁邊看得都嚇出一身冷汗。
……不對。
「不要沒事跟貓打架啊!」
■■■
不管怎樣還是先去保健室拿了一些繃帶和藥再繞回來,因為他們根本沒再聽我講話,好在勸阻的代價只是挨了一次貓爪。
真是意外,那個大小姐竟然會出現在學校,還以為上次已經跟主人回去了。
「喵──」甩了甩尾巴,從容地踩上我的腿蜷曲著身子休憩,彷彿剛剛粗暴的樣子全是假的。
「老是往外跑不好吧?主人會擔心的。」
說歸說,牠大概也聽不懂人話,只是親暱地撒嬌,漆黑的毛非常柔順,即使是黑貓也能在人們面前抬頭挺胸,這樣驕傲的大小姐會跟我親近也挺不可思議的。
另一方面……
「手給我看看。」
「包紮就不麻煩了,這種小傷自己會好。」她彆扭撇過頭去。
她今天以女孩子模樣出現,目的為何從未提及,偶爾會在意她的情況,不過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和貓打起來……
「好了啦,明明就會痛,看妳一直抓手臂消個毒也好。」穆雅應該不會帶傳染病,要不然貓抓熱可不是開玩笑的。
「隨便你。」纖細的手臂伸到眼前,爪痕留在上頭讓那漂亮皮膚顯得有些狼狽。「嗯……包得挺漂亮的。」
「馬馬虎虎啦。」跟醫生學過一點,能免強湊合用。
她打量著自己手臂,原以為她心情會很差反而輕笑問道:「今天怎麼是你主動過來?」
「因為被共鳴『打』到了。只是想晃晃就算了,妳可千萬別在學校裡鬧事。」不過那真的是錯覺嗎?當時認知到的反應有兩個,現在卻都平靜下來,不知道誰是誰。
「只有那隻貓煩我。」
「我覺得穆雅很乖啊。」基本上別動粗就不會吃貓爪,吸飽陽光的黑色柔毛很暖和,牠現在還舒服地發出呼嚕聲。
「你不用上課嗎?」
「我?」第一次聽她問起我的事。「離早自習結束還有些時間啦……」而且二年級也不像一年級要頻繁集會。「對了,妳會餓嗎?剛剛班上同學在分食物。」
「才不……」停頓一下,隱約可以聽見某處發出對食物的渴望,剛出爐的麵包總是會有總讓人無法拒絕的小麥香,奶油化在裡頭不管和什麼樣的餡都很搭。「不巧餓了而已,我可不會感謝喔。」
「反正這麼多麵包我也吃不下。」貓能吃麵包吧?雖然把麵包剝成魚型想討穆雅開心,還是被嫌棄了。
「……唔!」
「怎麼了?」
面有菜色的她,低喃的幾句聽不清楚,最後是忍無可忍大吼:「我說了給我水!哪個沒神經的會在麵包裡放辣椒籽!味覺遲鈍也要有個限度啊!這種東西哪算食物!水拿來──」
忘記裡面幾乎都是辣麵包。
「抱歉,忘了說一聲。」看來吃辣的同好真的很難找呢。
從保健室裝的清水所剩無幾,都是冰塊她也入口,不顧形象地咬碎冰解熱。
「你有什麼話想說嗎?盯著女孩子的臉看很不禮貌喔。」
唔……單純覺得她今天反應很有趣。
「我在想,妳要來上學嗎?」
「上學?」
「嗯,有什麼問題嗎?看妳一直在這學校晃那麼久了,如果真有意思的話來當同學也無妨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去學校?你是認真的嗎?」
某方面來說這種回應讓人蠻受傷的。
「因為妳也沒提過來這裡的事,我以為應該是這樣。」
「你不是才說怕我惹麻煩,這樣不就前後矛盾了小傻瓜。」
「小、小傻瓜?」
「算是私人恩怨吧?不過怎樣還是跟工作脫離不了關係啦。基本上大學以下的教育機構都不太歡迎精神型二心子,對普通學生影響太強了,不如參與研究計畫好,你醫生都沒告訴你嗎?」
「大概是我忘了。」要是給醫生知道肯定會被罵。「我可以問那個『工作』是什麼嗎?」
她嫣然一笑但並不愉快,微垂的眉目似乎夾雜著複雜的心緒。
「就是……『活著』啊。」
「嗯?」
「跟勵志無關,有那樣想法健康是不錯啦,可是我指的是更純粹的『活著』、令群體完整不脫序。我不是領袖但我想成為有力的指標,所以有時候得用Second去『說服』別人,這種行為可讓不少人將我視為眼中釘。」抬眼看了看天空後往頂樓邊界過去,那處風很強,被吹散的頭髮蓋住了部份臉頰,原本就模糊不清的微笑又變得更矇矓。「我還蠻討厭高處的。」她說道。「所謂居高臨下一點意思也沒有,站在高處只讓人難以產生聯繫,而且風景非常破碎不堪。」
站得越高越容易遠離人群還是被人群疏遠?從高處掉落時被粉碎的是自己,但風景不會因此有所改變,向量所蘊含的能量越多在倒退時也極為可觀。
就像從過去至今所歷經的那個「時期」。
最可怕的應該不是起始與最終,而是中間過程吧。
「別太靠近那裡,很危險的!」
「不要緊,剛好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是說門口在反方向耶?
「可以等一下嗎?有件事忘了說。」
「什麼?」
「我的名字……真澄.舒奈亞。」
「你不用開口我也知道,根本不需要特意報上名字。」
「自己報才比較正常吧?」精神型都是跳躍性思考?「我在二年級文學組,如果下次再來的話可以找我,至少可以補償一下那個麵包。」應該不會那麼慘每次都碰到辣椒籽啦。
「你果然是個十足的傻瓜。」感覺上有些讚賞意味,至少這次的笑臉比剛才愉快多了。「我佇立之處是『永久俯角』,這個身驅是背負所有因果的『原色人柱』,你的一字一句在被人稱為『黑棺之子』的這個人面前或許真的有不同的意義,不過會是什麼呢?怎麼,連我自己都開始有些期待了?」
「喵!」穆雅猛地挺起身子,雖說是在對她威嚇卻身體僵硬得嚇人。
「我可以讓你知道我的名字,遠比其他稱呼更來得珍貴的名字……」
──「卡爾思」。
讓人猜不透,不管是那抹身影還是最後的表情,事實消失在樓層狹縫中,沒有任何機關,如風般瞬即失去蹤影,神秘感卻遲遲無法散去。精神型除了雪都和律外好像沒什麼認識的,個性全都不一樣,雖然卡爾思像是到處漂泊卻覺得她應該是回去了某處。
「真澄──」
門後的聲音便從恍惚中回到現實。
「原來是……零啊。」
「剛剛在和誰說話嗎?」
「對啊。」
「喵。」穆雅很好心地替我給他答覆。
「貓咪啊,跑到這裡來會有人擔心的。」牠對零非常溫和,甚至會貼著他指尖讓他撫摸下巴。「別發呆,真澄也是。」
「我、我嗎?」
「快上課了你還沒回來,班長就叫我來找人。」
「不過我不是貓……」你摸我也不會叫啦。
零之前也見過卡爾思,不過最後還是沒有透露跟她有所接觸的事。大概有陣子會看不到那如幽靈般的存在,但這樣譬喻實在不符合卡爾思的形象,搞不好會被她責備。
不變的視點「永久俯角」,她在這小小的地方觀察到了什麼?背負因果的「人柱」這樣的話未免也太過沉重了,「柱」代表「支撐」,「人柱」則是「活祭品」,這會和她的「工作」有關嗎?「黑棺」是什麼東西?
好像一瞬間接近了遙不可及的人。
但是卡爾思說這些稱呼遠不及那個名字。
只要有名字就足夠產生關聯了。
■■■
遊戲中的天氣非常晴朗舒爽,完全想像不到現實是夜半月高掛的時間,我們早早集合搭船回翡翠大陸,雖然紫耀有很多東西令人留戀,但只要旅行計畫不斷往前遲早有一天會再回來。
另外,劍修好了。
比Aquila還有些重量的雙手劍,秘銀的魔性全顯現在劍刃上,耀眼無比,秘銀是有別於普通銀礦、附有魔力的金屬,會依使用者能力發揮倍數力量,鍛造時亦然,所以普通鍛匠絕對處理不來,不過我們旅團的鍛匠也非尋常人就是了。
「因為兩把劍融合成一把所以劍刃部份有好好加強硬度囉,劍柄也改造很多,怕你會掉劍就直接改成槍式握法,剛好面積夠大好加工,上面雕金是提升魔力傳導的……怎麼了嗎?」滔滔不絕解說自信作的大姐忽然停下。
「沒啦……只是想說,謝謝。」
比起分配或是直接購買,要讓壞掉的武器重生實在不容易,大半人應該都會想買把更好的,或許跟自己感性的那部份有關,只要產生感情就會捨不得,沒想到大家還是接受我的任性,甚至不問原因。
「這、這才不是本姑娘特意為你做的!現在它變成雙手劍了,跟之前習慣的雙劍不一樣,不足的部份你就得自己想辦法。」
「好、好。」的確還有技能的問題存在,雖然只剩一把劍也不見得雙劍的技能跟著被封鎖,是沒有規定說刃使只能佩帶一把劍,如果還想繼續用雙劍得重新習慣才行。
「不過這把劍……好長啊?」
只比我身高短一截,重量相當可觀,因為還沒修正劍套部分就一路用抱的抱上船。
「還好吧?」偏著頭的大姐,理所當然地把問題又還給我。
「其實在下也認為那把劍對真澄來說稍嫌長了點。」阿飛解釋道:「基本上刀劍長度在使用者身高相當就很難出鞘。」
「可是大哥的刀就很長啊,用起來很帥氣呢!」艾兒點出跟我一樣是刃使的柳生大哥,比較之下的確是如此,無可否認我也覺得大哥用刀的時候很帥氣。
「對嘛,阿柳哥哥剔除這點的話就沒有可取之處了!」雪花補充時早已感覺到背後一陣寒。
「小白狗不要亂叫啦。」大哥不甘示弱反擊了。
「雪花──是──狼!」
還是很可愛的小狼。
「叫法還不都一樣!」
雪花賭氣直接轉成狼型,一身蓬鬆的白色柔毛繫著粉色大蝴蝶結,低鳴後竭盡全力喊出屬於狼的高傲吼聲。
「汪!」
……
「雪、雪花,妳超可愛的……」不只邱比,大家都在忍笑,可是那模樣讓人小花到處開。
「啊嗚……爸爸。」沮喪地走到雪爸旁邊撒嬌,連人型都沒變回來。
「小狼還沒辦法叫得像成狼那樣,你們就別鬧她了。」雪爸本人和狼型時的氣勢實在相差甚遠,他抱著小雪花笑了笑。「汪。」
花田好像近在眼前了……有位子的話我也想往那白袍鑽。
回到正題,阿飛打量了新劍後問大姐:「這個在塑型的時候應該是別人塑的吧?」
大姐呶呶嘴,儘管不服氣卻仍被說中了。
「長度部分是正宗的主意沒錯,原本想做成厚刃或斬刀,他卻說真澄比較適合機動力高的細劍,在測量的過程也沒有出錯就一股作氣把它完成了。正宗也說劍本身不會有問題,既然要改變持劍者也必須改變,兩者才會有成長。」
其實正宗先生偶爾也會說些中聽的話,這次受教了。
「不過到最後都沒看到正宗先生,沒有告別真的沒關係嗎?」
「不用對他那麼好,就算正宗知道你的心意也只會被嫌麻煩而已,別用那種眼神啦!他本人就是那死個性。」
大哥跟大姐都覺得正宗先生是「難以應對」的類型,嫌棄歸嫌棄他這次也幫了不少忙。
艾兒拉我衣角示意我耳朵湊過去。
「那個,正宗先生說……糰子很好吃,有空隨時可以去找他。」
真意外他竟然有偷偷留話。
「我當時沒睡著嘛,只是看別人躺我也會想躺。」艾兒也到處看有沒有人注意,才說他自己的想法:「大哥的脾氣跟正宗先生有點點像呢,只是反應不一樣,一個是笑笑臉一個是愛生氣。」
哎呀,因為他們是關係人嘛。
好像不了解又好像很了解對方、互相吵鬧的對象只要一個就夠了,關係人就是這樣,應該是種觸發新關係的媒介。
話說回來,對這次紫耀的短暫旅行若有所思的不止一人。
「很像柳生的那位你們好像很早之前就認識了?」
「應該說只有我啦。」第一次相遇是百鬼夜行那次,被正宗先生說是酒友實在有點誇張,難道雪爸終於認真起來要訓話了?
「一直聽你們在說什麼鬼、幽靈的不是很懂,不過『過去的人』表示他們與世間緣分已盡,如果還有人記得自己,這份心意應該就夠了。」雪爸不像是在訓誡,而是十分認真地提醒我們。「如果只是『玩家』可能都不會想那麼多,沒想到你會供奉飯糰給他,真澄的個性真的跟名字一樣。」
好像……被誇獎了?
大哥說接近百鬼夜行時正宗先生不會待在斷劍塚,前夜會到奈守津近郊的無名墓睡比較不會被玩家發現,那次真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事後聽說有這回事當然也是嚇一跳,大哥也不會那麼無聊找正宗先生一起設計這麼無聊的玩笑,只是覺得當時這樣做是應該的沒想太多。
知道自己很弱、腦筋轉不過來又處處惹麻煩,不依靠同伴的話可能撐不下去,可是這次不止修好了劍還被誇獎。彷彿閃過一絲感動,假如不是用「意外」簡單帶過的話,我對自己的選擇也有點信心了。
新生的銀星──「Cygnus」。
接下來也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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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完劍之後我有發郵件通知沒有隨行的四人會合的時間,然後跟艾兒確認應該會有人在港口迎接。
「響子姐姐說工作結束還要去應酬,今天可能不來了,所以應該是NAO跟小齊吧?」
響子姐姐人在國外忙還是肯抽出時間上線,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好在我們行程很自由,反正大陸又不會跑掉,可以慢慢來。
不過從搭船開始我就覺得很怪,今天不只來翡翠的人少,怎麼城市都冷冷清清?涼風颼颼,要是再滾來一團乾草球肯定很有戲劇效果。
「人實在少得不可思議……」
「你也這麼覺得?」彈指聲引起注意,沒想到大哥臉一下靠得很近,似乎不是徵詢我的意見,他雙手環胸思考著像是發現了什麼。「照統計資料來看翡翠不可能出現空城的情況才對,BUG的話除錯小組不可能坐視不管……」煩躁地搔弄右邊頭髮,現在想起來他本人頭髮有一邊特別容易翹,大概就是這習慣來的。
天使塵事件弄得人心慌慌,遊戲熱潮才還沒完全回溫,雖然裝作輕鬆但是每步行動依然謹慎,遺憾我也幫不上他什麼忙。
「奇怪、奇怪,人家都沒看見小妖精們出來,照理說秋收時會有很多啊?」
用燈靈查了一下地域資訊後邱比也跟著皺起眉頭。聽說季節感最接近日常的是水晶跟翡翠,在遊戲時差影響下明顯比現實快很多。
看著陷入思考的兩人腳步越來越慢,明明很在意又沒說出來。
「等一下!」
「什……哇啊!」一直盯著他們都忘了注意前面。
「好痛!」因腳步不穩第一個受害的是走在我前頭的雪爸。
他抱著雪花不小心鬆手,雪花前傾撞上撐傘的洛因,洛因又拉阿飛圍巾,好在大姐有警覺才躲過這串骨牌效應。
「有什麼事需要大叫嗎?」雪爸含淚搓搓有鞋印痕的尾巴問道。
「抱歉啦……總之我想跟大家確定一下這區的屬性。」
聽大哥的話後大家紛紛叫出燈靈確認。
「翡翠大陸,地圖編號3001,靈都葛森,區域屬性為冒險區。」小澄語尾照慣例附上一聲「唷」。
好像真的哪裡不大對勁……
不久有人在我頭頂施加壓力而不是太陽穴,已經算溫柔的了。
「遲鈍跟資訊落後我已經不想唸了,首都就是首都,哪會是什麼『冒險區』!」
「插個話。」洛因冷靜反應。「接我們的人來了。」他指著街道的一頭,黃沙滾滾看不清楚有東西,但希望地面的震動不是我錯覺。
塵土襲捲的黃浪在近距離下顯得非常龐大,而後有人影從中衝出。
「閃開、閃開、閃開!做什麼還站在原地發呆!看到東西過來不會跑啊──」
「NAO!我們回來了──」
「打招呼不會等晚點啊!」說完就單手把艾兒剷上肩。
黃浪中能見度很低,為了不落單大家分成小團散開,我跟著雪爸、雪花一起行動。
雪爸雙手碰地施展魔法。
「冰錐陷阱!」
瞬間結冰的地面如擁有意志般猛地直立起來,數不清的冰針依附在上,連視覺都隱約能感受它的銳利程度。
「不過雪爸,下次能不能把針朝外側?」被夾在裡面的是我們三個,靠卡位躲過一劫,不然等著身體被開洞。
雪爸汗顏苦笑。
「要忍耐、要忍耐……這只是當作躲風沙的屏障。」他對這層保護的堅固度很有信心,我當然也沒得懷疑。
地面依舊被不明東西撼動著,夾雜零碎雜音,半透明的冰錐壁後隱約看見什麼。
巨大黑影有著銳不可擋的氣勢,彷彿尋找什麼般,屈於它之下的我們抬眼可見在暴沙中閃爍一點紅。
……這東西,我見過它。
待它注意到我們這裡便一把將半面屏障擊碎,理由不明,我們莫名成了被追擊的對象。
「雪爸、雪爸!我好像看過這東西!」
「真真真真的嗎?真澄已經有了應對方法?」抱著雪花逃跑的雪爸有些驚慌失措,似乎拿那龐然大物沒辦法。
不知道大哥有沒有注意到?但我們也只有一知半解的程度,到底是怎麼招來這種大麻煩的?連首都都可以改成冒險區!這是哪招啊──
「大哥有沒有想到?」盡最大能力在混亂中捕捉大家的聲音,就算是接收密語也有點辛苦。
──「冰……」。
好不容易給我找到一個不同的關鍵字。
「雪爸,雪花給我帶,快用冰風暴!」
「冰風暴?要、要在這裡用?」
「只要是越強的冰屬性魔法什麼都好!」
「不通知大家一下可以嗎?整個大陸都凍結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啊──」眼鏡後眼淚婆娑而下,我也不是有意強迫他,沒想到雪爸對魔法的使用會如此謹慎,看不出人處在慌亂中。
「那,折衷。」
語畢,雪花變成小狼後撲到我身上,一方面雪爸緊急轉身展開魔法書專注吟詠咒語,部份書頁脫離書本圍著雪爸排開,書頁印有咒文,隨著雪爸口中的字句波動著,咒文散發冷光,寒氣隱隱蘊含在冷光中。
是說,雪爸的折衷是折多少我還沒想過。
……滅掉半個大陸?
「凍神──」
「拜託,請住手!」
聲音打斷即將完成的魔法,魔法施展途中時全身都是破綻,對方卻相當嚴謹地對雪爸用了術,紅色符文環在他頸子和雙手,似乎是類似封印魔力的術,雪爸現在要開口也很困難。
人影闊步往我這邊貼近,一眼可見參在髮絲間的朵朵小花,那特徵實在讓人難忘。
「自從那東西來了之後根本是一團亂,城市不能再被破壞了,Fantasia從哪生那些經費啊?現在經濟不景氣只能靠作物撐一陣子,我們作物還沒收成別.亂.放冰系魔法!」
「對、對不起……」唔……奏好凶。仔細一看他臉色很差,短時間沒見竟然冒出這麼深的黑眼圈。
奏在這裡那也就表示律跟其他成員也來了。
「暴風核心!」有人投擲的發光物體爆炸後一口氣將沙塵吹散,造成這場騷動原因的正主也慢慢現形。
全身皆是冰冷的金屬色,它四周充斥嘈雜的機械聲,身軀龐大卻能移動靈活,它甚至有雙翅膀可以任其飛翔,雖然是「第二次」碰面才知道真面目為何卻仍吃驚不已,更何況初見的其他人也是啞然以對。
「飛、飛飛飛龍!」
閃爍的銀質皮膚和那紅眼,怎麼看都不像是這大陸的本土魔物啊!
沙塵散去除了眼前的入侵者外還又旅團的大家,果真如猜測律也在場,以英雄姿出現,而他的隨行同伴只有之前見過的那幾位。
律的同伴有煉金師,記得沒錯他們都稱她「老師」,她手持的試管內放有發光結晶,那持法和大姐一樣除了投擲外別無它用。
「再來一發--暴風核心!」
瓶子碎裂之時招來小龍捲,律順著風勢躍上飛龍的背鰭附近,可惜對方也夠機靈,翅膀一揮立即拉開距離,頭也不回地振翅飛離此地,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裡。
「今天也是一樣啊……」律卸掉英雄型態時說了無力地低咕道。「也一樣」,那表示這件事可能在更早之前就發生過了,而且情況和現在差不了多少。打量了一下律,他和奏同樣有著深邃的黑眼圈。「奏!」
「知道了!」
互相呼喊後他們各有一隻手穿過我兩邊胳膊。
等等,怎麼會是我!
「清音、汐音,回去給旅團安排休息。星視,聽說你跟他們有交情,好好招待人家,不要對團員太失禮。」
聽奏把事情快速交代完發現有異處。
瞥眼發現的確多了一個人。
「別驚訝,我後來入『Fantasia』了。」左擁右抱的根本沒有手空出來打招呼,邱比是看起來很樂,不過剎那大姐手肘一直頂星視左胸他照樣笑得出來。
「那……」
「『我們就把他帶走了』!」
頭一次受到第一公會領導和副手如此熱情的迎接。
而且是一路拖行回主城。
■■■
其他人是休息,我則是被帶到律的專用室來,雖然這房間是以海量文件出名的,不過我們去紫耀一趟回來跟前次記憶比較……不減反增。
原本這房間就充滿了肅殺之氣,在裡面的一步一舉動都比在冒險區還刺激。
奏面色凝重地持著羽毛筆,將它交到我手上時甚至緊緊握住了這雙手。
「答應我!就算倒下也別絕望、也不要放下這支筆。我們現在是站在同一陣線,要相信事情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喔……嗯!」
「雜物文件跟玩家信函只要畫重點就好,報修單優先把單價為銀以上的過濾出來,律趴下來的話過半個鐘頭叫醒就行了。」
「就、就這樣?」
「對,就這樣。」一口氣把事情敲定後奏的表情變得相當爽朗。
然後開工。
原來是要我來打雜的。
「等等,讓我看這些文件沒關係嗎?你們自己的人來會比較好吧?」
「這就說來話長了……」眨著眼也沒有,律全神貫注批閱,眼神閃動一秒就解決一份,不知道是批了多少才有這種處理速度,他一方面也苦惱怎麼樣也跟不上文件增加的速度。
「職位一旦分配下去的話權限就會鎖死,能瀏覽的東西自然有限。原本老師應該來幫忙的,不過她只想當個遊手好閒的參事,我們也勸不動她啊……」奏呶呶嘴,一邊把文件堆疊整齊。「因為那支筆是權限代表物,所以我們授權後你就能用了。」
「不過,怎麼會是找我?」
律放下文件若有深意地笑了笑,杏仁般的紅眼瞇得更細了。
「如果只是交換名片就能變好友的話……互有秘密的『密友』關係不是更親嗎?」
奏輕笑兩聲像是好笑又像在同情。
唔……這兩個人喔。
「我還記得我被律討厭過。」
「啊,那是有原因的,想聽的話事後可以跟你說喔,不過那又算是另一個世界的話題了。」律並不否認,但是我覺得在「這個世界」不方便聊他口中的話題,他有相當多的秘密。
不只如此,在遇見一些人後,我有時會覺得這個虛擬樂園其實沒想得那麼單純,秘密背後連繫的東西為何?沒有人肯說。每當擦身而過的時候,常常會問自己是否要繼續碰觸。
相較之下水實比我有勇氣多了,除了真實之外別無所求,到現在仍維持住自己的方向。
方向……
「對了,我有事情想問。」
「如果是範圍外的話,盡量不要超過十個字。」
好嚴格!
「星視怎麼會加入『Fantasia』?」英文單字算一個吧?就算用音節算也不會超過才對。
「星視……記得當時是他是自己向律毛遂自薦的,沒錯吧?」奏把印象交由律接續。
「因為實在抽不開身去訓練新手,而且星視好像跟你們團關係還不錯。」
種族職業不在律的評量範圍,等級、資歷、人脈及交際手腕正好可以緩衝非常時期公會的不足。
「平常都是由律去教菜鳥的,說也奇怪,星視看起來輕浮卻風評不錯,雖然真的是讓他隨心所欲地去做反而有不少人想入團。真不知是想學誰。」奏眼神瞥過來,似乎另有所指。「在β版的時候,你們團的紅蓮也是這樣呢。」
「嗯?大姐嗎?」
「β版時期大家對遊戲的摸索可辛苦了,大家都急著在開放前搶個好稱號或組團體,對人冷漠的依舊冷漠,為人不錯的一眼即可辨出。」
β版至今的千人中我遇過了幾人?儘管我們全都把角色保留了下來,仍是有人選擇重新來過。我知道依大姐個性肯定放不下別人,而且行動迅速,是細心是單純想必受過照顧的人想法都大不相同,何況這種「風格」也不是她的專利啊……
說給她聽,會被笑的。
不過大姐還真受歡迎。
「有看不懂的地方嗎?」奏不經意地問道,只因為我邊看著成堆的文件苦笑。
「沒有,只是有點亂。」
有點亂,不只是這些紙。
回憶二月至今的零碎事情很亂,發覺自己的人際關係變得有些微妙,還有我對這世界的一切……
都還理不清。
工作時反而讓自己放空去想事情,還好今天這種狀況不用持續太久便可結束,而思考完後的行動也已經決定了。
發訊息通知旅團今天先散會,直接前往迅龍牧場。
「斯嚕──」亞魯亞貼在我胸口磨蹭,讓牠忍受了一陣子的寂寞還是如此高興地迎接。
這趟要去找人。
「薩比,帶路!」
就算方向感差到人不知身在何處,棲宿在水晶裝飾的聖靈會帶我去找那個路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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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以大陸自然景觀比較琥珀大陸勝於翡翠大陸,實在很難想像還有比這片受精靈們庇祐的大陸更為美好的景緻,我印象中翡翠大陸的植物都非比尋常,花每一個物種都色澤奇特且惹人憐愛,樹木也都高大壯碩且實用,各自都有各自的特色和活力。
活力……
「這是第幾次了?」
不禁和新手時在水晶大陸的經驗有聯想,這種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翡翠大陸特點之一就是幾乎沒什麼具殺傷力的魔物,反而要對植物特別小心。
「這些藤蔓好難摘掉!」只是不小心纏到頭髮竟然整個人都被捲進藤蔓堆裡了。
「『彈簧藤』本身會對移動中的物體有反應,只要被抓住就很難掙脫,不過這份韌性很適合做弓的弦唷。」小澄只是坐在亞魯亞頭上玩,我也不寄望他什麼。
「解說就免了,先幫我弄開吧?」好在亞魯亞的牙齒比小澄還可靠。
就這樣一路跌跌撞撞到跟著薩比到牠停下為止。
龍骨……
一瞥四周曾被我以為是樹根的東西實為龍神卡楚的一部份,的確,不會引人注意又有聖靈作伴、森林裡食物又隨手可得,這種沒人注意的秘密處所不多帶上幾天實在有些可惜。
「這樣坐在卡楚大人身上不怕遭天譴嗎?」
「骨頭擺著也是擺著嘛,躺起來還蠻舒服的。」大言不慚地坐在高處的旅人如此回應,介於自負與單純間的隨性,連神也拿他沒辦法。
閒情逸致地躺在龍骨上,覆著純黑的羽絨。嗯?那個黑色的是被子嗎?
「塞格勒斯……」
「噓,小聲點,會把鳥兒弄醒的。」
雖然我知道「他們」在紫耀時有一面之緣,不過怎麼會這樣?這是什麼進展來著?
「塞格勒斯,那個,不會是我的同伴吧?」
「你猜呢?」
一直抬頭講話很累,最後我也忍不住直接跑上去,如果我會「單手捏住人家臉頰看起來一副就是想砍人的樣子」那一定是錯覺啦,至少我覺得自己還有維持理性。
「我換個問法,為.什.麼.鴉.會.趴.在.你.身.上?」
「就……遇到的嘛,想說你們去紫耀辦事可以作伴。」
「真的嗎?」鴉沒必要為了等我們一直待在線上才對。
「而且你看,翅膀那麼大把躺著睡會很不舒服吧?我人這麼好哪忍心放他不管。」
雖然聽就知道一半是為自己辯解,不過……也沒錯啦。
「塞格勒斯。」
「什麼?」
「你……沒拿下來吧?面具。」
「戴面具就是叫人別看的,我為什麼會給他拿掉?」
這是我聽過最理所當然的回答,或許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黑羽微微抽動著,有醒來的跡象。
「呼啊──」面具一如往常覆蓋著眼睛部份,不知道鴉是真的疲憊還是嫌無聊沒事才睡在這。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塞格勒斯一手指著這邊。
塞格勒斯的話似乎進去半恍神的鴉的耳裡,雖然知道回頭但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對看了一眼後他雙手合時低喃道:
「……我開動了。」
「給我清醒好好當個人啊。」竟然睡迷糊了。
「當然醒了,只是想鬧一下而已。」本人不否認,可是不常見他一本正經地說笑。「雖然會想休息,但我很不喜歡做夢。」
聽起來不是很有精神,但私事他通常不會讓我詳細問下去。
「對了,你知道最近發生的事嗎?」
「銀色飛龍出沒跟劍修好……你是指哪一個?」果然是原本的鴉,一件都不會漏掉。
「原來Aquila和Lyra壞掉啦?」
「是啊,好不容易搞定了。」
「畢竟是在編輯模式裡被打壞的,要修復應該不太可能,沒想到還真的給剎那弄好了,應該是把兩把合成一把吧?」
「啊,真的耶,那Aquila和Lyra本身就是好劍了,這把看起來也不賴,不過你有體力揮雙手劍嗎?」
「嗯,總會有辦法的。」等等,這對話還真是流暢。「塞格勒斯,你知道Aquila斷掉?」
「我不就前幾秒才聽你們說。」
「鴉,我有跟你提過編輯模式裡發生的事嗎?」
「沒有啊,不過對自己人以外時我會當啞巴的。」
之前和水實身體調換的意外多少覺得有露陷了,可是「劍在編輯模式下被打壞」我壓根沒提過半個字,照理說消息會官方嚴密管理,可是他又這麼輕鬆的接話,曾有是想過他是管理者的可能,但……
他時常越界。
都在到達邊緣之時即時收手。
想把他當同伴一樣對待的話就會很頭痛,因為鴉好像要讓自己變成某種消息管道一樣,訊息來自何處,或是他想把消息帶給什麼人?
「別──那麼嚴肅嘛。」在塞格勒斯手腕範圍內的我們被擠在一起,儘管那個想讓我們窒息的人好像很開心似的。「我不討厭這樣的變化,如果這樣的變化讓你有所成長的話也不錯啊。那,真澄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不是你找我來的嗎?」
「這個嘛……雖然你已經是英雄了,我還沒配裝備給你,只能算是『半個』英雄吧。」心虛地冒出一滴冷汗,不注意還沒發現他刻意藏在行李後的未成品和針線。
「『半個』……哪有人每次講話都只講一半!難道飯吃一半,睡覺也只睡半熟,路也只走一半!不要每次都想笑笑就算了,我也不想只當個半吊子啊──」
「這是你說的,不准反悔喔。」額頭被他彈了一下,彷彿豁然開朗,把那段紅色的布給抽出來。「先斬後奏,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只是在紅布上縫了幾釦子,剩下的我拿出來看幾乎都完成了。
「這是給誰穿的?」
「當然是你啊,傻孩子!」塞格勒斯的口氣跟活像是個現代家庭主婦。「英雄不完全等於強者,需要純粹的力量和一顆善良心地。翡翠最近的不安寧卡楚大人似乎也很頭疼的樣子。」
「不會吧……」
「那英雄新手的任務就決定是處理翡翠近日的騷動了。」
當系統提示音響起就知道我已沒有回絕得權利。
塞格勒斯……他到底想把我變成怎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