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什麼?你要出國去了?我沒聽錯吧?」
「嗯,嚴格來講是以拜訪長輩之名行玩樂之實。」其實兩邊狀況只有零最清楚,不過他似乎打算把驚喜留到最後,一點也不透漏給我們。
出發前很幸運地,在月桂葉跟雪都和靜哥一起用早餐,難得是以客人身分並坐在吧檯。
「不不不,我是指護照跟簽證,二心子證件之類玩意兒很花時間的,那表示說養父母那邊其實很早就有準備了吧?」
啊。
經雪都這麼一說才驚醒。
那時候拉克爸爸說得那麼自然而且一向細節閉口不談,我也就沒多想什麼。雖然平常自己對旅行有憧憬卻缺乏計畫,還有最重要的「自覺」。啊啊,果然人不能太過安逸。
「喂!那邊三個,知不知道現在幾點啊──六點半耶!六點半!我平常這時間都還沒開店,你們就坐那邊等人伺候啊!」
平常老闆這個時間差不多才打理完食材,老闆和老闆娘之後也是要出遠門,正好雪都和我想的一樣,希望舌頭能留個懷念的味道。
「有什麼關係啊,你們才是,老闆、老闆娘跟店員都不在了,我就少了可以放鬆的地方耶,我只是想為之後的苦勞先討點甜頭嘛。」
「你真的有好好工作嗎?」老闆雙手抱胸,眼神表示懷疑。
「對天發誓!」
「從不怠慢。」靜哥很難得跟雪都一口同聲。
還有肚子裡的蟲。
「好啦、好啦!身為一個敬業的廚師,聽到這麼可憐的聲音怎麼能撒手不管!」
「明太子千層麵和冰檸檬茶,感激唷,老闆!」
一開口就是超越早餐份量的餐點,而且是連我這個工讀生都沒在菜單上看過啊!
「雪都,別太過分了喔。」
「哪裡過分,我說小真,你自己老闆手藝這麼好怎麼可能只吃菜單上的麵包、沙拉啦,別小瞧老顧客犀利的眼睛,你藏了什麼好料我都知道!」
靜哥和往常一樣湊過來小聲替我解惑。「都是老闆娘跟我說的。」
「我看你是奧客才對啦!」儘管還有牢騷還是穿上慣用的圍裙,默默走進廚房。「三份,特辣是吧?」
「是的,還有茶的冰塊放滿點沒關係。」
姑且擅自幫我們兩個點餐先不提。「雪都,冰塊那麼多喝起來會沒味道啦。」
「沒──問題,沒問題!我想在溶化前就會被喝光了吧。」
老闆特製辛辣明太子千層麵,一開始的確好吃得捨不得停下,像靜寂的火焰般,辣味從舌尖慢慢擴散到舌根時,靜哥和我才了解那些冰塊是對我們可憐舌頭的同情。
■■■
或許是托早餐的福,第一次歷經長途飛行後還能維持體力,本以為今天能提早到零彥老家,不過旅行總是免不了意外,各式各樣的意外……
「零真是的,早知道你會暈這麼嚴重的話我們就多帶一些藥了。」即使便衣,蘇西醫生還是醫生,急救包裡勉強翻出少量備用藥品。
「真是……對不起……」
「安心啦,我們又不可能丟下你先走。」正如蕾姊說的,延後出發時間並沒有什麼影響。
只是我們一群人在一個倒光胃袋內容物的患者面前大啖美食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唯一可以帶路的人都這副德性了,只好在機場用午餐,聽說接下來的車程似乎不輕鬆,當然,那是針對零。
「可以逛逛嗎?梅梅可以逛一下嗎?」
忘了說,我們也帶梅梅來了,聽說她以前有段時間常跟爸爸往外跑,不過本人已經不太記得了。因為公寓那邊沒人的話她會很無聊,好在美紅媽媽有和梅梅的爸爸說。
「等一下蕾跟我要去兌換外幣。」
「啊啊,對喔!要買東西跟藥,我也跟你們去──」
「結果還是丟下我啊……」貼在桌上的零發出哀怨的聲音。
「我留下來陪他。」
「那我跟著梅梅好了,想順便去看接駁車的時刻表,霜因有什麼想吃的話我幫你帶一份。」
現在開始個別行動,雖然剛到不久就已經手癢想買土產了,不過還是得克制一下。
免稅商店和出入境人來人往的,穿戴小禮帽和水色制服的服務人員有夏天的味道,因為這個機場並不大反而顯得熱鬧,除了商店招攬客人外幾乎不會有其他視線落到自己身上讓人鬆了口氣,也很意外自己能這麼輕鬆踏入其他國土。
中央大廳接駁車應該看得到時刻表吧?
這麼想著的時候想牽著梅梅一起走,可是小手沒有反應,梅梅似乎被其他東西吸引住了,發現她盯著幾個路過的孩子瞧,幾乎人手拿著一個小盒,而且有香香甜甜的味道。
焦糖啊,剛剛好像有經過一家冰淇淋店就是用這種包裝的。
「梅梅想吃嗎?」
「沒、沒有啦。」反而拉著我去找時刻表,她這樣子有點可愛。
「可以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耶,他們好像還可以配熱熱的鬆餅或煎餅皮……既然梅梅都這麼說了那只好算了。」
「啊啊──」她有點不滿地哀了一下,我衣角都被抓皺了。
「開玩笑的啦,不過要買大家的份,所以等看完時刻表吧,免得回去都融了。」
「哇──謝謝!梅梅剛才有聽到說那家很有名耶,真澄哥哥好眼光!」
「好歹也在小咖啡店打工過嘛,那個餅皮焦度的香味真的很棒呢,如果配香草冰淇淋跟焦糖的話肯定好吃。」
「梅梅覺得蘋果冰淇淋加肉桂粉是一絕喔!」
「大人的味道呢!」
「是大人的味道唷!」
這樣天真地討論甜點話題的我們看起來應該很小孩子氣吧?不過梅梅高興就好,也不知道她有幾次能和她爸爸一起輕鬆地玩耍,抱著想要快點長大的心情,但至少不要輕易忘記珍貴的童心。
「零說他故鄉叫什麼來著……羽什麼來著的?」
「羽捨嶺。」
「對,對……真是奇怪的名字,他說過是有點偏遠的小城鎮。」好像有什麼意義般,零的姓氏也有羽這個字。「看板上怎麼沒寫呢?」
因為附近很多山區沒傳送站少又貴,所以機場接駁大多是磁氣列車,看到免費的接駁列車快速來去有點心急,希望我們要搭的班次不要正好從眼前錯過。
「不好意思,請問──」索性發現機場的相關人員,希望小禮帽服務小姐會知道。「呃……想請教一下去這個地方的班次。」
她微笑,領我們過通行橋去看中間等候區的立板。「東西向列車,要換站喔。」
「喔喔,原來是這樣啊。」是小站,真的有點遠呢,不過兩點半有一班,來得及、來得及。「那我們趕緊回去找其他人吧。」順手把梅梅抱起來,感覺挺順利的,搞不好快一點的話傍晚能到。
「不要忘了冰──」
「是──喔?」要折回去的時候通行橋收起來了似乎有列車要進站,雖然另一頭也有樓梯可走。「等一下車走好了。」
人群往有規律地進車廂,看到站務人員親切地領導乘客,想起剛才沒跟那位小姐說謝謝。
「站務人員是立領深色的西裝?嗯?」跟服務人員的制服明顯不一樣,那剛剛是下班的員工還是其他區的服務人員?
離關門時間越近而加快腳步,乘客彷彿是被吸進去,而且……
「哇──怎麼?怎麼!」不知道被什麼推了一下,但是不要讓梅梅受傷要緊就直接讓背撞上硬梆梆的東西,好像是杆子什麼的。「梅梅!梅梅有沒有受傷?」
「沒有,可是真澄哥哥……」
「太好了。」
「可是真澄哥哥你看。」
列車小窗的風景變得不太一樣,從原本我們看著人群轉眼間變成遙望候車區。
我門兩個怎麼會在車上啊──
「等等!等等!等等!不要啊啊啊啊啊──」不是錯覺,等候區的立板的確越來越遙遠了。
「耶!成功──」
「啥?」回頭一看,那個指路的服務人員就在背後,拿掉待客語氣和「假髮」後,深深覺得老天爺開的玩笑真是不可理喻。
「怎麼、怎麼?高興到說不出話來了嗎?看見好友的反應應該熱情一點嘛!害臊什麼──」
「誰害臊啦──剛剛是妳推我的吧?是吧?紫惠──」那頭像糖果般甜滋滋的鮮豔紫髮我可沒那麼忘記。她和天堂曾經來過我們學校而意外認識。「妳在工作?還隱形眼鏡變色?」
「賺點外快。」
「紫惠姐姐,哇──好久不見。穿那樣很好看耶,我們都沒認出來。」
「謝謝梅梅,下次記得提醒姐姐賞妳點心。」她卻去制服外衣和小禮帽,把白襯衫領口鬆開後的換氣聲彷彿獲得解放。「其實學生制服才是我的本命啦,不過先不說這個你們怎麼會在這?如果要來就早點跟我說嘛,我可以提早請假接人的說。」
我希望這話應該在更早之前就該說。「不,不不……這完全是場意外。」待我跟紫惠解釋我們是家裡交代才來,而且還有其他旅伴,意外地,她反應很普通。
「……真是的,這樣只有我單方面搞錯不是很糗──」
「已經沒關係了啦……也不是什麼大事。」下一站換車回去就好了,不過讓紫惠空歡喜一場有點不好意思,明明放假的時候還有聯絡而且一直邀我們。
「啊,可是回不去了呢。」
「什麼?」摸摸口袋和背包,正愁找不到仙人掌君沒想到又被補了一記。
「這是南向的直達車啊,停的站很少的,所以你就乾脆一點先住我那吧。」
大.打.擊!
「不過你坐飛機來呢,你也是用傳送站身體會不舒服?」
「這倒不會。」反過來說紫惠有這個毛病?
「我每次過長途的傳送站都會,而且有時候週期的頻率還會變多呢!難過死了。」一屁股坐到空位上,她看著窗外綠油油的景色漸變。「偶爾像這樣也不錯,你也坐嘛,靠過來一點。」
「風景真漂亮。」對在都會長大的我來說,我很喜歡這種愜意的感覺。
「不是啦,過來一點讓我靠著!」
「居然是要睡覺!」不是才剛請完假?
「當然啦,服務完別人後我也想給人服務一下啊,靠一下不會少塊肉啦,梅梅也過來,姐姐家還有段路就先睡吧。」她大言不慚地直接把我當人肉枕頭。「那個沒情沒義的死書呆從不來接我,雖然今天是我搞錯,不過難得有人陪我回去耶,呼啊──」
雖然有時恣意妄為,至少相處過的那段時間裡我不覺得她是壞女孩。
列車安穩的行進聲讓緊張感放鬆不少,乘客們只顧著自己的事,聽音樂、看書報或輕聲討論旅行行程,這個不受干擾的角落顯得格外安靜,我也試著收起眼鏡看看窗外風景,享受片刻寧靜直到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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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信紫惠的前提,一路跟著她來到這個荒郊野嶺,明明經過了有商店街、有人煙、有旅店的地方,之所以都沒有看到她說的圖書館原來是要上山。
「呀呵──風好涼!」
「這路這麼陡,妳慢點啦!」她帶我走沒有步道的路,紫惠睡飽了精神倒好,我還背著沒睡醒的梅梅。
「這邊比較快啊,好在我們都是有體力優勢的二心子才能走這耶。」
我從來沒有爬過什麼山,不過想也知道普通人不會像我們走獸徑或是在岩上跳來跳去的,況且我Second對人影響不大,背梅梅的時候還是走不快。
「真是沒用耶,虧你力氣這麼大,來。」
「這不是力氣大啦……嗯?這是什麼?」
「水啊,附近的山泉水,礦物質很多的,我沒帶瓶子只能這樣用,你快喝掉。」
她雙手伸到我眼前,捧著滿滿的水,有點難為情不過也只好用嘴巴接了。「好甜!」自來水跟大自然的味道根本沒得比嘛!
「對吧?對吧?而且好的水也對二心子身體很好,體質還沒定下的話就多喝點,之後有空就來裝些給你吧。圖書館還差一點,再加把勁就好!」
紫惠興致勃勃地拉著我走,害我也有些期待之後會和什麼驚喜相遇。
樹木彷彿也因為泉水成長茁壯,給夏日的山上增添了不少涼意。從沒有路到人工階梯的出現,滿是石苔的石階像在說這之後有許多秘密,宛如祕境般,穿過夏枝滿覆的道路、撥開垂柳後,終於,黃昏景色中一棟古老的建築出現在眼前。
「哇喔,我是說,哇喔……怎麼深山會有這樣的地方?」除了讚嘆和好奇外我也說不出其他,看著紫惠沿路把階梯旁的紙燈籠點著,讓這個小天地又別有味道。
除了主建築外附近還有水泥砌的小倉庫、木製涼亭和觀景台。風中帶來遠處的海香,沒想到這裡的標高可以看到海平線,站在這裡深深感到不可思議,這般景色彷彿能讓人忘卻時間。
「進來吧。」
紫惠喚我過去,我叫醒梅梅把她放下。
用白底深綠漆修飾的碉堡式塔樓是主建築,還有圓頂的別棟相連,但看得不是很清楚,並列的大窗透著鵝黃色燈光,不知是否錯覺大門後隱約聽到樂聲。
「我回來了──」
大門敞開後,不出所料內部空間遠比外觀大且沒想像中老舊,木頭質地的優雅空間片散著書頁特有的味道。
「的確是……圖書館。」
古老壁鐘的節奏隨著音樂在館裡迴繞,不管陳列櫃或是壁櫃放的都是書,儘管沒有門牌之類的東西,這個氛圍怎麼看就是圖書館。
以為空無一人時卻有個沉重的腳步聲朝我們過來,很意外主人是一個看起來有點纖弱的女孩子,紅髮藍眼的,白襯衫上繫著和眼睛顏色一樣的絲巾,長髮下露出一邊漂亮耳朵,我歪著頭看她,她也抱著書本歪著頭看我,一語不發。
「瑪、瑪麗亞?」
書本咚地一聲全掉地上,面無表情的她拉著我手舞足蹈,這是高興的意思?
「對呀,你又不是沒看過。」
「我之前看到不是這樣啊!瑪麗亞不是一副鎧甲嗎?」
「原理你就要去問天堂了,他八成睡著了,他睡覺的時候我看到的瑪麗亞也是人模人樣的。」
「姐姐家好大──喔喔喔喔喔──」
梅梅一下就跟瑪麗亞玩起來了,可是我該怎麼跟瑪麗亞說跟梅梅玩飛高高的時候要小心點。
紫惠大步走到堆滿書本的櫃檯,不知怎麼地對著書堆大吼:「我.回.來.了!」
「嗯。」
「『嗯』個頭啊!不要每次都愛理不理的啦,我有帶人回來耶!」
「剛剛做夢了,以為真澄在這裡……」
說話模模糊糊似乎是剛睡醒的樣子,對紫惠大呼小叫無動於衷,大概是天堂吧。「我的確在這裡啊?」
他用書本蓋著臉,應該是看書看到一半睡著的,終於有點反應拿下了書本。「嗯?」
「『嗯』什麼啦,看你睡得頭髮都亂翹一通。剛剛不是叫我嗎?」
先聲明,我什麼都沒做,只是歪著頭看他,天堂也歪頭看我。
然後天堂就從椅子上摔下來了。
「喂!」嚇死我了,而且書山還一起垮下來。
彷彿習以為常般,天堂一下就掙脫書海跳出來。「怎、怎麼?怎麼會──」
「嗯哼,我想想,這可說來話長了,除了我還有梅梅唷,上次應該有看過,鄰居的小孩。」
「哥哥你好。」梅梅拉著瑪麗亞玩得可開心了,看她還有精神就安心了不少。
「喂──天堂、紫惠,樓下怎麼了?」
樂聲停下,樓上有人在大喊,還有複數下樓的腳步聲,一個、兩個戴眼鏡的男孩子,看起來跟我年紀差不多,啊啊……
有一位還是二心子。
似乎用眼鏡和染髮做了小修飾,外表不是那麼容易察覺。
「嗯?是外公的客人嗎?」
現在說話的那位個子比較嬌小,襯衫和短背心讓整個人看起乾淨俐落,可能是圖書館的相關者。
「不、不是,我們是意外被紫惠帶來的,本來是跟家人、朋友要去拜訪長輩,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了,也聯絡不到大家……」
「哇啊……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紫惠也真是的!」他看了下窗外與大鐘後面有難色。「其實館裡也沒有電腦、電話可用,這個時間讓你們下山也不安全,不趕時間的話要不要在這過夜?」
「真的可以嗎?」總算遇到好心人了!
「沒問題、沒問題,我是設樂圖書館館長的孫子,設樂湊,雖然外公暫時不在,我想他也會准的。順帶一提,我後面那隻……咳哼,你也過來打招呼一下啊。」
「那隻」?
「祈理,請、請多指教。」
他眼睛被亂翹的瀏海遮住了大半,頭一次看到有人整頭都要髮夾整理,而且明顯地,那些髮夾已經盡力了。還以為是剛剛吵鬧被討厭了,好像不太想理我,不過他仍有主動握手招呼可能是有點緊張。
「真澄,真澄.舒奈亞,今天就不好意思打擾了。」
「真澄?這是很常見的名字嗎?我們也有朋友是叫這個名字。」
「噗。」不以為然的噗嗤聲,紫惠姍然地笑道:「你們很好笑耶,不是大家都認識嗎?幹嘛像陌生人一樣在那客氣打招呼?」
「『啊』?」三個人一口同聲。
「湊在裝傻什麼啊?上次我跟天堂去N高的時候你們不是說認識真澄嗎?」
好像有這麼回事,可是那時候紫惠到底說了什麼我不太記得了。「我們之前見過嗎?」嘗試回憶了一下兩人的長相和聲音,的確不覺得陌生。
「真澄、真澄……N高的,不會是那個『真澄』吧?網路……」
「多校聯合BBS!是在網路上看到的!每個學校都有貼學生會和部分社團幹部的名單,正好我們兩校還蠻要好的,而且你看,我跟你一樣。」祈理摘下眼鏡,貓眼般的眼形,不完全睜開的話像是有顆紅寶石在裡頭隱隱發光。「我也有在學生會兼幹部,每個學校二心子都不多,多少會想認識一下。」
「我只是小小總務啦,不足掛齒。啊,還有……」
「我是梅玖唷,不過哥哥們叫梅梅就可以了。」
「過來這邊很久吧?梅梅累不累?」
「不會!梅梅很有精神的。」之後肚子裡的蛔蟲就幫梅梅接話了。「唔,可是有點餓了。」
「說得也是,晚餐材料也托紫惠買了,應該夠吧。」
「啥?」湊才說完沒多久,她口中出現了很不妙的疑問聲。
「喂喂喂……不會吧?妳早上不是才拍胸脯說跑腿交給妳嗎?還有清單放妳口袋耶!」
「一不小心忘記了嘛,幹嘛那麼大聲!」
看樣子接下來會吵個沒完,天堂跟湊似乎不打算去插手阻止血氣方剛的兩人。
「我餓一個晚上是沒關係,有夠梅梅吃的份就好。」
「別說這種話啦,我們還是先去廚房看看,搞不好沒我們想的絕望,上樓吧。」湊很樂觀,就算情況沒想像中好也不怪他。「不管他們沒關係,吵累了就會停了。」
走在螺旋梯上的腳步聲合著大鐘的節奏,圖書館彷彿是活的,它的安靜氛圍就像是呼吸般,習以為常地吸收掉喧鬧聲。「沒有其他訪客嗎?」
「有的,現在也有幾位在,有需要的我們會準備食宿,而且這裡非公立圖書館,館長沒有針對喧嘩方面特別管理。」
聽天堂的形容,感覺館長還挺隨性的。
其中一層樓專門料理生活的,廚房和浴室都在這,雜物堆積和待修繕的書櫃還有幾顆小盆栽,記得天堂說他的工作是修書,角落放置的工作檯八成就是他的工作場所。
「上面那是什麼?」整棟樓中心有個平台要走梯橋才能過去,因為從下面看不知道那是什麼。
「天文望遠鏡。」天堂淡淡地說。
「望遠鏡!」圖書館竟然還有這樣的東西。
「那台很舊了,從我出生前就有了吧,是老古董呢,不過外公保養得很好,到現在還有在呢,有興趣的話晚點帶你去看。」
「好!」
沒想到這個圖書館裡有不少驚喜,要是時間夠的話真想在到處探險。
回到晚餐這邊,我們先在廚房搜集能料理的材料,真的像祈理所說,食物根本不夠我們幾個吃,空空的大冰櫃還插著電實在有點浪費。
先是湊找到的。「魚罐頭跟培根。」
勉勉強強。
「我找到高麗菜四顆和雞湯塊。」話說湯塊這種東西不要放冰箱冷凍庫比較好吧。「天堂跟梅梅呢?」
「吐司。」
「好長一條唷!」
先不論那疊得跟梅梅一樣高的吐司用長條袋子裝是有何居心,這量也太多了啦!
「至少沒發霉,大概……」連天堂也猶豫了。
「你過三、五天打開裡面就會有驚喜了。」黴菌在裡面跟你Say Hello。
總覺得東西已經算挺多的了,只是還有點美中不足,可惜我不像老闆那樣料理萬能,小小工讀生我承受不起。
「湊──有客人!」紫惠嗓子挺大聲的。
「咦?都這時間了?今天可真熱鬧。」
■■■
「晚安啊。」
聽到一個男孩子在說話,視線被湊和瑪麗亞擋住了看不到,只瞥見深色運動褲和拖鞋,正想湊近看的時候卻被祈理揪住領子拖到門後。
「怎、怎麼了嗎?」
「什麼都不要問,總之別過去。」
不知怎麼的四個二心子通通都躲在門後。
「今天只有湊看家嗎?瑪麗亞在耶,可是沒看到天堂跟小惠。」
「我們家的都是大忙人啊,倒是虹也為什麼這麼晚還上山?民宿沒關係嗎?」
「那邊我妹和我堂弟會幫忙打理,啊……搬東西有點累,下山好麻煩的說,拜託你啦!湊,讓我今晚借住一天。」
「結果是想偷懶啊,真是拿你沒……」
「不准答應!」剛才叫我躲起來的人自己跳出去了。
「哎呀,原來在呀,幹嘛害羞不出來。」
「回去!不管怎樣快給我回去──」
祈理反應很大,而湊眼都沒眨一下直接從他頭上一掌巴下去,我從不知道原來頭被打會發出麼大的聲音。
「沒禮貌。」
叫虹也的男孩子比我們都高,深紅色的運動衫還黏著幾片葉子,搬東西的路似乎不輕鬆,不過他仍很有精神,笑瞇瞇的給人感覺很親切。
「嗯?這位可愛的客人是誰呀,沒見過呢。」
嗯?梅梅?咦?不對,他是在看我?
「真澄,紫惠帶來的,過程暫略,今天真是多事的一天,說明什麼的就先放過我吧。」
「真澄?奇怪,明明不是什麼常見的名字,總覺得最近這陣子有聽到。我是黑野虹也,家裡開民宿的,從小就跟湊和天堂兩個玩在一塊兒,祈理跟小惠是後來認識的,不過我們這種鄉下地方同年的孩子也就那幾個啦。」
原來是已經認識這麼久的朋友。
「有這麼有趣的事還趕我走真是太不夠意思了,難得我帶了吃的東西過來。」
吃的!
「食物耶!哇──還是虹也最可靠了!」
至少這個意外的驚喜讓紫惠不用再被責難。
天堂去櫃檯拿了紙筆後開始清點虹也帶的東西。「小麥粉、青椒、橄欖、苦瓜、蕃茄、菠菜、雞蛋、牛奶、味噌、豆腐……」
「作物是最近收成的,不錯吧?家裡說一定要拿一些給設樂老爺。」
沒有米跟肉是有點可惜,不過已經很夠了,湊跟我想的一樣,由不得另外兩人再抱怨。
天堂一面記錄著數量,瑪麗亞則是默默把東西搬上樓。「話說回來,你一個人怎麼有辦法帶這麼多東西上來?」
「正好有幫手啦,他們說不管怎樣都要到這裡來。」
虹也指著涼亭,我很快就認出在那倒成一片的人們不禁叫了出來。「啊啊啊──大家!怎麼都跑來了!」
夏納哥像洩了氣的汽球般趴在桌上不理我,零的話根本是完全攤軟起不來,同樣也感覺到其他三人的疲倦但還不及他們兩個,蕾姊和蘇西醫生的鞋子也都髒了,歪掉的蝴蝶結裝飾看起來垂頭喪氣的。
「今天一天就好。」霜因似乎開口想說什麼:「……什麼都別問。」
「知、知道了……還有,今天晚餐我來弄披薩和濃湯。」儘管這樣沒辦法將功贖罪能安慰到大家也好。
■■■
我們人很多但是晚餐時間意外地安靜,小小風波讓大家都累了,好在湊幫我們把一切安排妥當,房間不是問題。
我和霜因同房被安排到樓梯下的房間,房間做在這個位置就像是小密室一樣,裡面只有衛浴和書櫃、木桌之類的小家具,但沒有床只能打地鋪睡,聽說掃除一直都是天堂和瑪麗亞來做所以維持得很乾淨。
「終於恢復了。」霜因連棉被都沒攤開就趴上去。「這地方真棒,像寶山一樣真想多待幾天。」他喜歡看書,而且這裡氣氛又很棒,對愛書家來說的確是理想的地方。
「能來到這裡也算是幸運了,雖然有點對不起零啦。」
「幸運……嗎?」
「怎麼了?」
「我不知道,幸運不會憑空掉下來,只是在想這麼多的巧合,之後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不用想那麼多啦,至少我覺得蠻有趣的。」
「只是沒想到會弄得那麼累,姑且不說仙人掌君,要是你也有帶微電腦就好了。」
微電腦?
包包、包包……
「啊。」
微電腦和頭戴顯示器,它們在裡面躺得好好的。
霜因慵懶地翻了個身,等他再轉回來的時候一顆枕頭就朝我飛過來了。
「等等、等等!反對暴力!」
「這是戰爭。」
「還不都一樣!」
他竟然又拿出了兩顆枕頭,那綿被後面到底還藏了什麼!
忍不住也抄了旁邊的枕頭起來還擊,誰知這麼剛好有人來開房間門。
「醫生吶……」女生房三個人都過來了。
枕頭從臉掉到手上接著正著,蘇西醫生調整了一下眼鏡後從容地走到壁櫥前。「我們房間沒枕頭了,湊說都收在這裡,不過看起來好像都被人拿去玩了。」她倒出大量枕頭,還丟給蕾姊和梅梅。「教訓他們!」
「不要玩啦!棉被!枕頭!」啊──我應該防禦還攻擊啊!
腳邊還有一顆,一時混亂用腳背把它挑起來後踢出去,卻又飛了回來。
「啊,一不小心順手就……」
零的反射神經好可怕啊啊──
「零跟夏納哥……不會也是來拿枕頭吧?」
「原本是,不過改變主意了。」希望不是錯覺,我似乎看到蕾姊把枕頭傳到夏納哥手上。「開始混戰──」
枕頭像飛彈一樣源源不絕地打過來,明明是風波不斷的旅行第一天,現在的我們仍期待意外所帶來的驚喜。
這座老圖書館包容著我們的嬉鬧,彷彿看穿我們將遭遇的一切般地,給予這裡的住人與過客一個安祥的夜晚。